罪无可逃之复仇者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AGR)
1
陶醉对面坐的是阿忠,两个人坐在酒吧,但两个人喝的是冷的伏特加,不掺水。
陶醉喝得舌头都大了,他指着阿忠笑,“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能喝,来,我就不信——”
两个人一饮而尽,冰冷的酒却好像一条滚烫的线,从胸膛直接穿过。
陶醉喝得直咂嘴,阿忠却面无表情,“咱们两个,应该是这酒吧里最能喝的人。”
陶醉哈哈大笑,“这话我可不敢说。”
陶醉是酒吧老板,而阿忠,是调酒师。
如果问陶醉优秀的调酒师是什么样的,陶醉会毫不犹豫地说,就是阿忠那样。
阿忠二十出头,白皙清秀,他话不多,但是会根据客人的心情在固定的鸡尾酒上做出改变,他带着很忧郁的气质,把酒推给你,仿佛也做好了倾听的准备。灯光下,一杯酒,两个人,漫漫长夜似乎也好过了一点。
虽然在陶醉的酒吧只工作了半年,但阿忠的粉丝数量已经超过了陶醉,陶醉不在酒吧的时候,只要推开门,总能看到灯光下阿忠清秀的脸,他的侧脸不似平日温和,棱角中有些凌厉。
今天却是例外,滴酒不沾的阿忠主动找陶醉喝酒,陶醉有些兴奋,拿出珍藏多年的酒非要比试,结果陶醉的脸越喝越红,阿忠的脸越喝越白。
他放下酒杯,“老板,我要辞职了,在酒吧这半年我过得很开心,谢谢。”
“啊?为什么?”
“为了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你这么做?”
“一个漂亮的女人,笑的时候会微微歪头,大眼睛看着你,她就站在那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冲你笑,就足以让男人发疯,没人能拒绝她极致的温柔,她真的是一个魔女。”
“魔女……”陶醉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绝世美女,也不够温柔,可是她摇晃着头轻轻地一笑,陶醉总能想到自己左手牵着她,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冲着自己甜甜地叫爸爸。
“阿忠,你要去哪啊?”
阿忠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在meet酒吧见过她,可一闪就不见了,为此我学调酒,在酒吧等,可等了这么久,却再也没见过她了。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她。”
“欲海情深,万劫不复,沈玲秋,我一定要找到你。”这是彻底醉倒之前陶醉记得的阿忠的最后一句话。
2
阳光洒在床上的时候,陶醉缓缓睁开了眼睛,头疼而且渴。
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是怎么回到家的,陶醉踉跄着起身,猛灌下一口水,他拿出手机,已经是八点半,他一下子精神了,“武俐怎么给自己打了这么多电话?”
陶醉急忙回过去,电话那头传来武俐清澈的声音,“呦,你醒啦?”
“嗯,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我不仅知道你昨天晚上喝多了,还知道你不喜欢吃香菜,最害怕耗子,就连小白鼠也害怕,而且,一直到上小学的时候还在尿床……”
陶醉觉得自己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我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了?”
武俐在电话那头开心得咯咯直笑,“是啊,都十一点多了,又不让我挂,一直和我说,对了,陶醉,你昨天答应我的事情还算数吗?”
“我昨天说什么了?”
“你说要把酒吧给我,让我当酒吧老板娘,你给我打工,哈哈哈。”
“算……算数。”陶醉叹了一口气,这次可真是太丢人了。
武俐笑够了才挂电话,郁闷的陶醉立刻打电话给阿忠,这小子,太不够意思了,自己出这么大的洋相,他也不知道拉着点自己。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阿忠没来酒吧,从不迟到的阿忠,一连三天都没有来酒吧。电话关机,微信不回,喝酒之后的阿忠突然就失踪了。
陶醉这才想起喝酒之时阿忠和自己说的话,他要辞职,去找一个女人。
想起那天阿忠的表情,总觉得不安。他忍不住又打电话给武俐,“能不能帮我个忙,偷偷帮我查一个女人。”
“女人?你喜欢的人?对不起,帮不了——”
“你想什么呢,我都没见过,只知道叫沈玲秋——”
“沈玲秋?陶醉,你怎么对二十年前的案子感兴趣?”
陶醉方寸大乱,“二十年前的案子?你说什么?”
二十年前的W市,提起沈玲秋、沈玲秋的男友蒋有道,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两个名字,犯下了两件大案,让五条人命无辜丧生。那一年,抢劫入狱后服刑期满的蒋有道,在一场酒席上遇见了刚中专毕业的沈玲秋。年轻貌美的沈玲秋被骑着摩托,带着社会气息的蒋有道吸引,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之后蒋有道迅速与妻子离婚,两个人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很快,随着开销增大,蒋有道入不敷出。之后蒋有道让沈玲秋去夜总会坐台,主要目的是物色猎物。
在发现王姓老板出手阔绰后,她便引诱他到自己家中,而等在家中的蒋有道,勒索钱财未遂便直接将其杀害并碎尸。
之后蒋有道带着碎尸到了王老板家中,胁迫王老板妻子拿出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在把王家洗劫一空之后,蒋有道将王老板的妻子和女儿残忍杀害,将三岁的女孩抛尸在浴缸。
过了一个月,两个人故伎重演,用狗笼囚禁了一名李姓老板。只因为李老板不相信蒋有道敢杀人,蒋有道就谎称家中有木匠活儿,骗了一名木匠来家中,当着李老板的面杀害了无辜的木匠。
吓坏了的李老板写下了字条,蒋有道拿着字条让李老板的妻子拿钱赎人,妻子让蒋有道在自己家中等待,取钱时报警,警方与他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这才制服了蒋有道。
但蒋有道拒不交代案情,直到租住的房子房主报警,在出租屋一个巨大的笼子里,李老板的尸体已经发臭,木匠的尸体冷冻在冰柜之中。蒋有道被处以死刑,而沈玲秋却逃之夭夭,至今没有归案。
3
陶醉觉得自己头疼得头皮仿佛要炸开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阿忠要找的人,不是爱人,却是一个如此残忍的逃犯。
武俐发来沈玲秋的照片,她大眼睛,长头发,嘴角微微上扬,确实是个美女。
陶醉叹口气,再次打电话给阿忠,那头依旧是关机,陶醉这才发现,自己对阿忠竟然一无所知。
阿忠是半年前来酒吧调酒的,那时候陶醉并没有招调酒师,那天阿忠在陶醉的酒吧一个人喝了一夜的酒,快到凌晨的时候只剩下他一个客人,调酒师和服务员都不在,屋子里只有他和陶醉。只见阿忠走进了吧台,自己调了一杯血腥玛丽,手法流畅,眼神忧郁。
陶醉当场问他愿不愿意来当调酒师,他同意晚上来做兼职。阿忠给每个人调酒,少言寡语,但能记住每个人的喜好,那段时间,酒吧里多了不少女顾客。
阿忠给陶醉的身份证复印件上写着牟勇忠,1999年出生,身份证上的照片还是初中生的样子。武俐刚在户籍民警那里证实,牟勇忠还在外地读书。阿忠给陶醉的只是一个假身份,阿忠,他到底是谁呢?
陶醉实在是放心不下。
晚上的时候,陶醉拜访了在自己酒吧两条街之外的meet酒吧,因为阿忠说自己在这里曾经见过沈玲秋。
meet酒吧和陶醉的酒吧风格不同,主打女神陪酒,靠卖酒增收,主要目标群体是中年男子。
“呦,陶老板,稀客啊,来,坐坐。”酒吧老板热情地招呼,“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坐?店里不忙啊。”
酒吧老板拿出酒杯倒上红酒,“尝尝,我们自己酿的。”
陶醉环顾四周,几个女孩穿着露腿的裙子来回走动,但没有沈玲秋。陶醉问酒吧老板:“和你打听一个人,沈玲秋,还在你这工作吗?”
“沈玲秋?没这个人啊,谁啊?”
“是个大美女,我兄弟看上了,发疯了一样地找。”陶醉把手机里的照片递给老板。
“这不是Lisa吗,她啊,已经不干了。”
“啥时候的事啊,你确定?”
老板又仔细看看照片,“错不了,不过你这照片看着可有年头了,还是素颜的,要不是我啊,一般人真认不出来。”
老板说着翻出自己的手机,“你看,人家现在比你这照片好看多了。”是一张酒吧的宣传照,一群女孩子在一起,C位的女孩最好看,正是沈玲秋。
宣传照下面写着:女神Lisa陪你过圣诞。
陶醉将照片放大,眼睛和嘴角都是沈玲秋,她低头浅笑,看着非常温柔。陶醉想起那五条人命,感觉到一阵心惊。他表面上不露声色地笑了笑,“这不就是沈玲秋吗,还叫什么Lisa。”
酒吧老板也笑了,“哎呀,我们这行哪有用真名的,人家说叫什么我就当她叫什么呗,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叫啥。但是她在我这的时候业绩还不错,她温温柔柔地一笑,一晚上能卖出去八九瓶,说走就走了,真是可惜了。”
“她现在已经不在你这了?”
“是啊,她本来也是兼职的,有一天突然就给我打电话说不干了,自己的衣服扔在这也没取走。”老板连连可惜。
陶醉想了想,“哥们儿,你把她的电话号告诉我吧,我告诉你,这姑娘走运了,看上她的那个哥们儿是个富二代,被她彻底迷上了。”
拿到了电话号,陶醉刚要走,又回来,“哥们儿,你把她的衣服也给我,我让那哥们儿给送过去,不就制造一次偶遇吗?”
“行啊,上次我问她,她说这些都不要了,让我给扔了,幸好我一直也没扔。”
4
武俐看见陶醉的时候,陶醉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条粉红色的超短裙。
“这就是你找我的大事?你是要改行做女装大佬吗?”
“这条裙子的主人,很可能是逃犯沈玲秋。我想能不能进行一下DNA检测,看衣服上有没有痕迹。”
武俐简直愣住了,“陶醉,你怎么总会和大案扯上关系?”
陶醉叹口气,“我不能坐视不管。”
三天之后,武俐找陶醉吃饭,一边吃着麻辣烫,武俐一边说:“我们队长让我盯着你点。”
“吴铭他又憋着什么坏呢?”
“他怀疑你和二十年前的逃犯有联系。”
陶醉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你是说——”
武俐点点头,“你提供的衣服上的DNA检测出来了,和二十年前逃走的沈玲秋一样,队长本来想亲自来见你的,但是——他实在是不爱吃麻辣烫,他说这是屌丝食物。”
“我呸,他装什么高雅,这家麻辣烫是我的隐藏菜单,一般人我都不告诉。”
“陶醉,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沈玲秋的,她现在在哪?就算之前你调查的我不管,之后你做的事情我必须要跟着,二十四小时——”武俐盯着陶醉,“说吧,下一步你想做什么?”
陶醉嘴角有一抹坏笑,“二十四小时跟着,是吧?下一步我想回家睡觉了,武警官,我很希望你能陪我。”
“你!”
晚上六点,酒吧还没有客人,陶醉把所有的员工都召集起来,“你们谁能联系上阿忠?上个月的工资我还没有发给他呢。”
其实这几天,陶醉一直想办法联系阿忠,可阿忠的电话一直关机。
酒吧里的员工纷纷摇头,“这小子从来不和我们聊天,聚餐也不参加,我们连微信都没有。”
一个女员工一直翻着手机,“我有他的抖音号,你们看,他昨天还发了一条抖音呢,哎呀,这也太吓人了。”
陶醉赶紧拿过她的手机,只见阿忠发的是一条有些诡异的抖音:菜板上放着四只牛蛙,已经被剥皮,头和身子也是分开的,但牛蛙的腿还在一动一动,菜板上充满了血迹。
“你确定这是他的抖音号?”
女员工点点头,“没错,这只金毛是他养的,因为我也养狗,还就养狗的事情聊过天,他一直在抖音里发他家狗狗的视频,他做菜的视频也太吓人了啊。”
陶醉拉着武俐离开了,走出酒吧,陶醉说道:“我们一定要找到阿忠,越快越好。阿忠之前一直在寻找沈玲秋,如今他突然辞职,而且抖音里突然充满了血腥,很可能是在暗示什么。”
武俐点点头,“可是陶醉,你有没有想过,二十年前的案子里,没有幸存者,这个叫阿忠的年轻人,二十年前只是一个孩子,他是谁呢,为什么要一直苦苦寻找沈玲秋,而且从不寻求警察的帮助?”
陶醉想了想,“当年被杀的木匠呢,他有孩子吗?”
武俐赶紧打电话给吴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有,木匠有两个儿子,现在应该都二十多岁。”
“出事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本市打工,老婆领着两个儿子在农村老家。是一个多月之后,老婆得不到木匠的消息,来城里找,这才发现他已经遭到了不幸。这些年木匠的遗孀经常回来询问有没有抓到逃走的沈玲秋。”
陶醉的眉毛越皱越深,“咱们得见见木匠的老婆。”
“她住的地方远着呢。”
“走,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5
木匠家在W市之外一个很偏僻的农村,二十年了,他老婆依旧住在这里,从城里到这需要先倒车到附近的镇上,然后坐唯一一趟大客车,才能来到这个农村。陶醉和武俐早晨就出发,到了这村子,已经是下午了。
村口小卖店门口常年聚着一群老人,稍一打听,就有热情的村民带领着这两个人去了木匠家。
“阿忠他娘,有城里的警察来找你。”
五十多岁的李大娘正坐在炕上看电视里的二人转,她赶紧下地,“警察?是不是孩儿他爸的案子有进展了?”
“我们来调查一下情况,大娘,家里就您一个人在家啊?”
“你们坐,快坐,两个儿子都去城里打工了。”
“您的儿子叫阿忠?”
“那是老大,老二叫阿顺。”
“都多大岁数啊?”
“大的32了,老二26岁。”
“哦哦。”陶醉环顾着屋子,别人家都盖起了瓦房,而大娘家还是早年的房子,墙上糊着报纸,地下两个木头箱子,看着有些年头了。就在箱子上,放着一张照片,几个人坐在一桌,大娘头上戴着生日帽。
“哪个是您儿子啊?”
“这是老大,这是老二,这是我去年过生日时照的,日子过得太快,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抓到姓沈的那个女人的那一天了,这要是抓不到,到了那头,我怎么和老头子说啊……”
武俐听着心里难受,忍不住握住了大娘的手,“大娘,我们在全力督办这件案子呢,您放心。”
陶醉看着照片,两个儿子都皮肤黝黑,看着结实,没有一个像阿忠的。他想了想,虽然不抱希望,但他还是拿出了阿忠的照片,“大娘,这个人您见过吗?”
没想到,大娘却点点头,“呀,这不是小赵吗?”
“小赵?您认识?”
“他啊,可是个好孩子,他是市红十字会的啊,这几年每年过年都来给我送年货,节日也来看我,这孩子白白净净,心眼也好,真是个好人。”
“他最近来过吗?”
大娘摇摇头,“这不年不节的,人家也忙着呢。”
“您有他的电话号码吗?他是怎么联系上您的呢?”
大娘摇摇头,“红十字会里有我的地址吧,我年轻时没了丈夫,当时市里就组织过给我捐款,这么多年,我们孤儿寡母都是靠着好心人帮扶过来的。”
“现在两个孩子都大了,再来的帮扶我都不要了,但是小赵不一样,他可不只是送东西的,他来了一直干活,陪我聊天,这几年一直来,他说让我就拿他当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大娘说什么都要留陶醉和武俐在家吃晚饭,两个人推辞,大娘非常热情,“孩子啊,我们这地方得天亮了才能有车呢,你们晚上就在我这住,等明天早晨我送你们上车。”
“大娘,小赵每次来也都是在你这住吗?”
“是啊,他帮我挑水砍柴火做饭,小赵从小就没有爸,现在年纪轻轻,妈也没了,我说‘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是你妈妈’,他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哎。”
大娘往炉子里添了柴火,做了饭,陶醉忍不住逗武俐,“小俐啊,你今天晚上得和我一起睡了。”
“你说什么?流氓!”
“大娘家就这么一个炕,你不睡在这,是要睡在门口吗?我跟你说,村子里可有狼,嗷~~~”
“你讨厌——”
武俐脸涨得通红,她真的是后悔来这里办案了。
睡觉的时候,大娘把被子铺上,也许是看懂了武俐的神情,她把三床被子中间都隔开了一段距离,她充满了歉意,“姑娘,对不起啊,在大娘家睡炕,委屈你了,你在这将就一宿,天亮就能回去了。”
武俐还没说话,陶醉脱了外衣,“不委屈不委屈。”说着飞快地钻进了中间的位置。
“你!”武俐衣服都没脱,躺在了一边,她拿后背对着陶醉,缩成了一团。就听见耳边有一个嘲笑的声音,“怎么,怕了啊?”
她一转身,就看见陶醉用胳膊支着头,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武俐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陶醉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你脸红什么……”
“滚!”
6
等武俐睁开眼睛,炕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一直喜欢踢被子的自己,被子竟然盖得严严实实。武俐坐起来,从窗户往外看,外面刚蒙蒙亮,陶醉站在门口从压井里往外压水,把压满水的小桶往屋里拎,满头的汗。
大娘在生火做饭,小米粥煮鸡蛋,两个人有说有笑,武俐感觉到一股温馨。
从大娘家出来,在大客车上挤了一上午,总算是到了县城。武俐被山路绕得晕车,脸色苍白,陶醉挤过人群,给她买了烤地瓜和水,武俐小声地说“谢谢”。
陶醉笑了,“谢晚了,你昨天晚上就应该谢谢我。”
“谢你什么?”
陶醉弯下腰,在武俐的耳边轻轻说:“你昨天晚上,踢飞了自己的被子,非要拽我的被子,要进我的被窝来,你都不记得了?”
回来之后,三个人聚在了一起讨论案情。吴铭也不知道武俐去农村一夜未归发生了什么,只是回来之后,武俐就称呼陶醉为臭流氓了,吴铭想要问个清楚,但看武俐的表情,又根本没有生气。
吴铭相当困惑,转而说起了案子,“死去的牛蛙有肌肉反射,说明牛蛙刚死去不久,不超过两个小时。我询问了几个菜市场,都不卖牛蛙,只有两个海鲜店最近一周进了牛蛙,其中一家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印象。你们在农村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阿忠在木匠家用的名字是小赵,他最近几年都会去那献爱心,干点活,他说自己没有父亲,母亲最近几年去世了,我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不过没有证据。”
“说说看。”
“二十年前阿忠只是一个孩子,当年蒋有道与沈玲秋杀了两户人家,第一户灭门,第二户没有孩子,木匠的两个儿子也都排除。”
“而蒋有道是离婚之后与沈玲秋在一起的,他后来的陈述中对杀人并没有什么后悔,说杀几个都是死,只有说起杀了那个小女孩的时候,说自己造孽。我觉得,蒋有道离婚之前,很可能有一个孩子。”
“你说阿忠是蒋有道的儿子?”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他,阿忠不愿意轻易露面,那家海鲜店很可能就在他居住地的附近,我想去那家海鲜店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武俐说。
吴铭看了看武俐,想了想,没出声。
海鲜店对阿忠有点印象,“一个挺帅的小伙子过来买牛蛙,我们这都是给免费收拾的,他没让收拾,买了好几只呢。”
“他是用什么方式付款的呢?”武俐问。
“这我可不记得了,微信吧。”
“我们能看下你的收款记录吗?”
“没问题。”
不得不说,这家海鲜店生意不错,收款记录真不少。就在两天之前,陶醉找到了阿忠的微信号,付款55元。
“果然是他!以后他再来,麻烦通知我们一下,这个是我们队里的电话。”
“这个人……是犯人吗?”老板脸色都变了。
“不是,绝不是,放心吧。”
“武俐,我觉得他就住在这附近。”从海鲜店走出来,陶醉见菜市场里两边是几栋破旧的老小区,好多窗户上都贴着此房出租的字样。“他是用自己的微信付款的,说明他没有掩饰的意识,那他不能绕很远的路过来买牛蛙。”
“可是这么多楼,我们去哪找他呢,总不能挨家挨户地找吧。”
“有了!”
陶醉看到一个女人牵着一只泰迪,走了过去,“大姐,你家住在这附近吗?我在找这只金毛,您见过吗?”
女人刚开始一脸警惕,看到金毛的图片放松了不少,“好像见过,这前面有个小广场,那都是遛狗的,你去那问吧。”
小广场上都是爱狗人士,很快陶醉就打听出来了,这只金毛两岁,叫将军。
“好几天都没看见出来溜了。”
“他家住在这附近吗?”
“应该是,我看见他每次都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按照大爷的指示,陶醉和武俐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里面两栋楼,六个单元。陶醉来到小区门口的小卖店,“你们给送货上门吗?”
“送啊,满35就送。”
“那这两天,给他家送过吧?”
老板点点头,“这两天净给他送了。”
“他家具体在哪栋呢?”武俐掏出了证件。
4单元201,绕了一大圈,陶醉和武俐终于找到了阿忠的家。
陶醉让武俐去敲门,敲了一会,门把手缓缓转动,从门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狗头来。
“将军,你又开门,你这坏蛋!”一个男人要关门。
陶醉从侧面闪了出来,拦住了关门的人,“阿忠,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7
阿忠非常惊讶,“陶老板,你找我?”
陶醉径直挤了进去,“阿忠,你这几天怎么一直关机?”
“哦……我换号码了。”
阿忠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标准的单身公寓。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和几样零食,两个红酒杯。
“你们坐,这位是陶老板的女朋友?”阿忠把酒和酒杯送到厨房,回来招呼二人。
武俐还没有说话,陶醉就替她答复了,“是啊,阿忠,你约了女生要过来吗?我们是不是打扰了?”
“哈哈,陶老板你误会了,我哪有什么女性朋友,我是要在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喝的。”
“你这两天忙什么呢?微信也不回,他们说你偶尔还拍拍抖音。”
“那个啊……做菜的时候拍着玩的,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回复你的微信,因为我……最近可能要搬走了。”
“哦?你是找到了上次和我喝酒的时候说的女人吗?”
阿忠摇摇头。
“你找那个女人干什么?”
“我——”阿忠又摇摇头,“陶老板,我那天喝多了,我喝了酒就容易胡言乱语。”
陶醉看着阿忠,“阿忠,你要找的那个女人,二十年前是杀人犯,是不是!”
“这——你怎么知道?”
“阿忠,和我说实话吧,我很担心你,为此我一直在调查,我甚至还去乡下看了木匠的遗孀李大娘,她还记得你。”
“大娘她,还好吗?”
陶醉点点头,“阿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突然就要辞职了?你这么不辞而别,我不放心,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
“你是因为担心我这才一直在找我?”阿忠喃喃自语,“谢谢,陶醉,谢谢你。”
“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吧,让我帮你分担好不好,阿忠,你的真名叫什么?你叫蒋什么?”
阿忠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的——”他苦笑了一下,“你真是什么都知道,陶醉,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叫蒋潇平,我爸是杀人犯蒋有道。”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寻找沈玲秋?”
蒋潇平点点头,“这么多年了,几乎没人记得这件事了,但是我一天都忘不了。我现在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出现之后,我成为了杀人犯的儿子,小时候我妈带着我住在我姥姥家里,没人愿意和我玩,大人和孩子都躲着我和我妈躲得远远的。”
“我妈改嫁之后,一家人过得不错,她不愿意看见我。我读到初二时,姥姥没了,那之后我就离开了家,四处漂泊,过一天算一天。”他看着陶醉,“我这条命,自己都没珍惜,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说担心我。”
“你突然要辞职,是找到了新的线索吗?”
蒋潇平摇摇头,“半年之前,我在meet酒吧看到了她,等第二天再去找她,她已经不在了。我在你那守了半年,再也没见到她,我觉得再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她不会再在这一带出现了。”
“二十年过去了,你怎么认得出,meet酒吧的Lisa就是沈玲秋呢?”武俐问道。
“她化成灰我都认得,我家里一直有她的照片。你可能不信,我爸留给我的礼物就是这张照片,他让他5岁的儿子将来照顾她,他连媳妇都不要,却要自己还没长大的儿子将来照顾他的破鞋。”
陶醉终于问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潇平,如果哪天你找到她了,你要干什么?”
蒋潇平看着陶醉,又看着武俐,他笑了,“当然是报警啊,我还能真的照顾她吗?只要确定了是她,我一定不会再让她跑了。”
陶醉拍拍蒋潇平的肩膀,“潇平,回来上班吧,一边上班,一边慢慢找,好吗?我帮你找,你要相信我,你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我担心你会误入歧途。”
蒋潇平沉默了一会,“好,哥,下周一我就回去。”
临走的时候,陶醉仍然有些不放心:“潇平,今天是周五,好好过个周末,周一见,别辜负了我。”
大金毛冲着陶醉直摇尾巴,蒋潇平摸着狗,“陶醉,将军很喜欢你哎,以后我把它放在酒吧,你帮我照顾好不好?”
“好啊,那就周一,我等它也等你。”
“好,一言为定。”说这话时,蒋潇平很高兴的样子。
8
星期一,陶醉没有等到蒋潇平。
他心不在焉地守在酒吧里,从酒吧开门一直到打烊。可他一直坐在酒吧里到天蒙蒙亮,蒋潇平也没有出现。
“我还得再去他家看一看。”陶醉找武俐商量。
“好,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一个在你酒吧里打零工的人呢,是因为二十年前的案子吗?”在去的路上武俐忍不住问。
陶醉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蒋潇平,他就像是从前的我。那种孤独,压抑,渴望被理解,我看到他,就好像是看到我姐姐出事那年的我。”陶醉低下头,“武俐,你不知道一个人想往出爬有多难,那时候没有我二哥和三哥,早就没了我了。”
武俐看着陶醉,他从绝望之中挣扎出来,之后在不断地救赎,不只是自己,还有别人。
可两个人把门敲得震天动地,也没有人开门。
陶醉观察到门口有一个简单的鞋架,上面放着几个鞋盒,他翻动着鞋盒里的鞋,在一双棉鞋里找到了一把钥匙。
“哇,陶醉,你真神了。”
陶醉狡黠地一笑,“他一个单身汉,在这个城市又没什么朋友,备用钥匙放哪呢?他在门口放个鞋架子,毫无意义。只有可能,就是用他的臭鞋藏钥匙,除了我,谁敢在这里找啊,哈哈。”
陶醉把钥匙插入孔里,转动钥匙,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闻到一股气味,一股不寻常的尸体味。
“天啊。”武俐愣住了,蒋潇平趴在沙发上,他的背部插着一把刀,人早已僵硬了。
“潇平!”陶醉扑到了沙发上,蒋潇平的身体,早已没有了任何温度。
武俐打量着屋子,和上次看上去一样,可是狗不知道哪去了。她打电话给吴铭,“头儿,我这遇到了一具尸体,有人遇害了。”
吴铭来得很快,带来了痕检和法医组的同事,屋子里臭气熏天,陶醉失魂落魄地盯着蒋潇平的尸体。
“请无关人员不要干扰我们对现场进行痕检。”吴铭感觉陶醉的表情很奇怪,与往日的高调大不相同。
“我不是无关人员,这是我的兄弟,我——我本应该更关心他一点的,都怪我。”陶醉顺着墙脚蹲了下来。
吴铭怎么也没想到,一直争强好胜的陶醉,说到这里,突然哭了。
陶醉哽咽着,“都怪我,那天临走的时候,他和我说,让我照顾他的狗,那就是在向我托孤吧,可我没想到。这一次我本来可以拉他逃离的,我都已经找到了他,可是我没有做到,前功尽弃——”
“请把你知道的内容都告诉我。”吴铭在陶醉面前蹲下来,摸着他的头,两个人第一次没有吵架。
“死者叫蒋潇平,是二十年前连杀五人的那个死刑犯蒋有道的儿子,蒋潇平生前一直在寻找蒋有道的同案逃犯沈玲秋,为了找她在我的酒吧兼职做调酒师。就在一周之前他辞了工作,我猜他在找人这件事情上有了重大突破。”
“他是个很孤僻的人,一直都没有和警方联系,我担心他会自己下手,我一直找他,找到他的时候他答应我周一回去上班。我本以为,他去上了班,我就可以一直盯着他,别做傻事。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遇害。”
陶醉说着戴上手套,从蒋潇平身上拔出了那把刀。
“这把刀是死者自己的,之前他曾用这把刀剁过牛蛙发在抖音上,你们可以去比对,他身上中刀一定和沈玲秋逃不了干系。这个女人已经逃脱了二十年,她不是初犯,心理素质优于常人,现场应该已经被清理了,在现场恐怕不会找到指纹、脚印这样直接的证据。”
“沈玲秋?吴铭拿起手机,“通知铁路、公路和天眼监控中心,全力寻找二十年前案子的逃犯沈玲秋。”
“她还敢犯案,说明潇平有对她极为不利的证据,可这个傻孩子,为什么不报警呢?”陶醉站起身,“我得去找将军。”
“将军是谁?喂——”吴铭还没来得及问清,陶醉已经走到了门外。
“将军是蒋潇平养的狗。”说完这句话,武俐也跑了出去。
9
蒋潇平死于一天前周日晚上六点到八点之间,死亡原因是刀直接插入心脏,因为刀没有拔出,现场并没有多少血迹。
正如陶醉预料的,刀上没有指纹,屋子好像被打扫过,查不到什么痕迹。而这个老旧小区,也没有监控,走访了整个小区,也没有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陶醉在广场上转悠了一整天,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将军,他甚至发动了酒吧所有人出来找狗。一直到了傍晚,有人打电话给陶醉,“你家的狗被我捡到了。”
“我过来接它,你告诉我地址,我一定重谢。”
男人很客气,“放心吧,不过我和你说,它身上的伤可不是我弄的啊,我捡到它的时候就这样了,你的陶醉还挺能吃的——”
“陶醉?我叫陶醉!”
“啊,那你不写清楚,我以为狗叫陶醉呢——”
陶醉在距离潇平家不远的地方接到了将军,它像是在泥里滚过,浑身脏兮兮的,后腿上还有伤。陶醉摸着它的头,安抚着它。
武俐弯下腰,从路灯上解开绳子,“啊,这狗身上拴着的牌子上写着你的名字呢。”她把牌子解下来递给陶醉,是一个项圈,中间写着字“陶醉”,后面是陶醉的电话号。
告别了好心人,陶醉看着项圈,中间名字的地方有些凸起,他看四周有线缝的痕迹,“这里面有东西。”陶醉想了想,“这是潇平特意留给我的。”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个很小的内存卡,可是卡已经沾了水,卡里的视频只能播放一部分。
“嗨,陶醉,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已经遇害了,凶手就是那个我找了二十年的女人。她毁了我父亲,我父亲毁了我母亲,他们一起毁了我。我决不能放过这个毁了我一家的女人。蒋有道当年告诉我妈,他要和沈玲秋去W市,因为沈玲秋喜欢那座城市。”
“之后就听说他杀人进去,沈跑了。我知道沈一定会回来这座城市,这里有他们两个不要脸的约定,所以我一直在这找她。陶醉,你知道在meet酒吧,我为什么让她跑了吗?”
“她告诉我,她和蒋有道商量好了口供,那五个人,没有一个是她杀的,如果被抓了,她就说自己是被逼迫的,判不了几年。我知道蒋有道什么都听她的,我不要那样的结果。”
“陶醉,二十年前她能逃脱是当年的技术手段有限,如今她杀了我,绝不可能再次逃脱法律的制裁,她将成为街谈巷议的新闻,她会臭名昭著,直到死刑。这比我直接杀了她,更完美。我没有一个亲人,无牵无挂,只求你照顾好将军,替我报——”视频卡住了。
陶醉感觉到从头到脚的凉意,他没想到蒋潇平竟然会如此极端。
“他一定留了沈玲秋杀人的证据。”在一旁的武俐说道。
“你说什么?”
“他能想到通过将军传递视频,就一定也想到了如何在死后留下沈玲秋的踪迹和杀人的证据,可惜内存卡最关键的地方被毁了。”
陶醉想了想,“我们得再去现场看看,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我们遗忘了。”
蒋潇平租住的小公寓像是被打扫过一样,非常整洁。“凶手清理了现场,屋子里连灰尘和头发都没有。”武俐说道。
“那瓶红酒和红酒杯呢?”陶醉四处翻动着,“我们来的那天桌子上放着的红酒和红酒杯都不见了,就算是酒喝完了,可杯子也没有了啊?”
陶醉在厨房四处打量,东西摆放得很整齐,调料也都很新,大部分都是满瓶的,也没什么灰尘。陶醉趴在地上,在橱柜底下掏出了一块土豆片,已经干了。
“这里少了很多东西,有土豆皮,却没有削皮器,之前看到的红酒、红酒杯、零食都不见了,这些调料都很新,有的口是被铰开的,但这附近没有剪子。这些东西一定是和凶手有关,所以被她拿走了。”
“我猜她在动手之前,很可能是在做饭,做饭的过程中,她趁着蒋潇平不注意,从身后动刀。”陶醉想了想,“就算是她把痕迹都隐藏了,也一定还有其他的。”
“陶醉,你看这里——”武俐在卫生间盯着一个装着用过的卫生纸的纸篓。
“难道要化验这些用过的纸?”陶醉被吓了一跳。
“你看装纸的袋子,是一个超市的塑料袋,这个超市距离陶醉超过5公里,他家楼下就有大超市,他没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采购。”
“你是说,这个袋子是别人带来的?”
武俐点点头,她从袋子里挑出来一个团成一团的小纸票,“超市里肯定都有监控,我们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周日下午三点二十付了款。”
10
时代早就变了,二十年前或许可以桃之夭夭,但二十年过去了,脱离了网络和大数据,一个人根本无法生存。
就在超市的监控室里,直接找到了付款时的监控录像。周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付款的,是一个女人。长头发披散下来,穿着绿色的外衣和牛仔裤,付款的时候她拿出了一张卡。
“这是会员卡。”超市的负责人看到视频说道。根据当天的记录可以看到,办卡人她叫徐美娇,虽然电话拨过去没有接通,但超市附近的监控是全覆盖的,她的踪迹并不难查。
根据那天的沿途监控,可以看到她从超市出去之后就打车离开了。而她来的时候,是从前面的商场走过来的,她从早晨八点四十分走进商场,一直到下午两点半才出来,商场的监控和工作人员都可以证实,她是这家商场的男装专柜的营业员。
尽管得来全不费工夫,但吴铭团队还是很谨慎地加增了武力。盯梢之后,穿着便衣的吴铭对她掏出了证件,“我们有事情要问你,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女子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你认识蒋潇平吗?你和蒋有道是什么关系?”
女子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波澜,她的声音很温柔,她只是轻轻地摇头,“对不起,我不认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问的是什么。”
吴铭说道:“我们已经提取了你的DNA样本与二十年前逃犯沈玲秋家人的DNA进行比对,你到底是谁,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听到吴铭的话,女子用手挡住了脸,悄悄地哭了。
“是,我是沈玲秋,可是我没有杀过人,那些事情都是蒋有道干的,和我无关,我当时是被他骗了。”
“与你无关?诱骗死者到你家里去的人不是你吗?这招‘仙人跳’如今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就算是这样,可是我没杀人,那五个人都是他杀的,我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做的。”
“那蒋潇平呢?”
沈玲秋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糊涂是吧?那天你从超市出来,去了哪里?”
“回家了。”
“有人可以证明吗?”
“我一个人住,看了一会电视我就睡觉了。”
“你——”吴铭尽管生气,但却无话可说,眼前这个女人,她不是一般的犯人,她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
这个时候武俐进来了,“如果你回家了,那你在超市购物的小票为什么会出现在蒋潇平家?”
“你说什么?”沈玲秋情绪稍微有些波动,但是她很克制自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武俐笑了,“沈玲秋,你以为警察不会把你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联系到一起吧,所以你没有躲藏继续生活,我告诉你,蒋潇平家里有监控,我们看到了你削土豆、收拾屋子、拿走有自己痕迹的东西,我们自然也看到了你杀人。”
“你说什么?监控?”沈玲秋盯着武俐看。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你——滚!!滚!!”武俐激怒了沈玲秋。
“二十年了,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这二十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一开始我打黑工赚不到钱,被欺负不敢报警,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能出来,对着陌生人卖笑,就为了一口饭吃。最终我好不容易在这座城市生存了下来,渐渐不用东躲西藏,过上了平常人的日子。”
“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重新开始,可就在这个时候,蒋潇平出现了。我那么哀求蒋潇平,我愿意把我这些年攒的钱都给他,可是他就是不肯放过我,他嘴上说着要和我像一家人一样,可是我知道,他找我、跟踪我,只是为了报复我。”
“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沈玲秋哭了,她的手握成拳,疯狂地砸着桌子。
尽管吴铭让武俐离开审理现场,但武俐还在那里没有动,她看着沈玲秋,“你们杀害的两户人家,三岁的小女孩,你们怎么不放过他们?你们杀害的木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怎么不放过他?”
“他老婆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他们的伤害至今没有得到任何赔偿,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沈玲秋,从你犯罪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今天的下场。”
沈玲秋安静了下来,她捂住脸,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她说道:“我没想杀蒋潇平,他毕竟是蒋有道的儿子,他刚出现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他可以成为我的亲人。后来我才知道,我这样的人,注定是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的。”
“他临死告诉我,他在家里磨刀,练习杀牛蛙,就是想要杀我。可是他不知道,这几年我学过跆拳道和防身术,单打独斗,他不是对手。只一招,我就直接按倒了他,他让我放了他的狗。那狗倒是聪明得很,自己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沈玲秋抬起头,“我说了这么多,省了你们多少事,我能提一个心愿吗?二十年了,我想见我的家人,我想我妈了。”
11
因为没有亲人认领,陶醉作为蒋潇平老板帮忙处理了后事。在墓地里,陶醉打开了一瓶二锅头。自己喝了一口,剩下的倒在了地上。
“我后来才想明白,你骗了我,你一开始就做了两个打算吧:自己杀沈玲秋,但如果出了意外杀不成,就让她放了将军,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解决。你从一开始来我的酒吧,有计划地消失,留下痕迹,都是在让我找到你,帮你做剩下的事情。”
“你小子真聪明,我都被你骗了,可惜这聪明用错了地方。你求我的,我都帮你做到了,将军我也会一直照顾的。”
陶醉站起身,牵着将军,“走吧,和潇平道个别,以后咱们再来。”
夕阳西下,一人一狗渐渐远去,墓地上只有风呼呼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