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逃之医院有鬼

引子

王大爷被电话声吵醒时,四周还是一片漆黑。

下班后他跟朋友喝了点小酒,一不小心就喝断片儿了,起身时头疼欲裂。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

“不好意思啊大爷,得辛苦你跑一趟了,嘻嘻!”那个声音细细地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喂!”这谁啊?

王大爷嘟囔一声,他恍惚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打开手机一看,才傍晚七点半。

莫名接到这么个诡异的电话,一般人可能都有些害怕,可王大爷不一样,他平时管理医院的太平间,医院的人都叫他大胆叔。

因为这个特殊的工作,王大爷的朋友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医院的人,平时除了闺女之外很少有人打电话来。可这个点了,闺女应该在辅导孩子的作业,是谁呢,我给打回去吧。

王大爷一面想着,一面翻看着自己的通话记录。

“怎么可能!”王大爷一个激灵,黑暗中,他一身冷汗凉在了后背上,“不可能,不可能!”

电话是从太平间的座机上打来的,那个座机,平时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使用过。

可是眼下,就有人从太平间用座机给自己打了电话。

这事王大爷没法和别人说,再说太平间的钥匙就只有他自己有,说了也没用。

就算是十万个不情愿,王大爷还是带着不放心,来到了医院。这个时间,医院里几乎没什么人,他在电梯里直接按下了B2。

“啊——啊——”王大爷听见一个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声音是从太平间的方向传来的。

这些天虽然总听说医院闹鬼,但王大爷不信这个邪。可太平间的门开着,里面的灯也亮着,发出昏黄的灯光。

“这不可能啊,自己每次走的时候都会锁门,”王大爷的手有些抖。

穿过大铁门,是太平间里一排排的冷柜。

王大爷突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声音凄厉,有些沉闷,咿咿呀呀,断断续续。

就在尽头的冷柜之中,王大爷看到其中一个冷柜拉开了一部分,他走过去想把冷柜推回去,可是他越走近越觉得,那哭声就是从这个柜子里传出来的。

“我的天啊!”

王大爷终身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冷柜里浸满了血,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血泊里蠕动,那是一个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整个人在不停地挣扎。

在她的挣扎中,冷柜被打开了一部分。

也就是说,太平间里出现了一个活人!

沉默了一会儿,王大爷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叫人,一楼值班的护士和医生见王大爷吓成这个样子,都跟着他涌入了太平间。

几个人把这个活人抬出来放在担架上,担架上的血滴滴答答流下来,其中一个胆大的护士用布擦了这个人脸上的血,露出的半张脸,引得众人都尖叫起来,“这、这不是苏大夫吗?”

1

晚上八点,日料店里对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戴着眼镜,他高高瘦瘦,棱角分明,会让人立刻想到一个过时的词儿——“英俊”,绝对是个走到哪儿都会引人注目的优质男。

他对面的女孩穿着红色波点蛋糕裙,短发,整个人感觉甜甜的,忽闪的大眼睛一直在看向男人。

男人给女孩倒上水,“不好意思,约在了晚上,本来想早一点儿见面的,可咱们俩的工作都太忙了,一直没能约成。你等会还要去上夜班,是吗?”

女孩点点头,“是啊,不过我们头儿对相亲这种事情还是蛮支持的,特意嘱咐我晚一点回来。”说着女孩捂着嘴笑起来,“真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相亲,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女孩脸上带着稚气,男人忍不住一笑,伸过来的手十指纤长,戴着尾戒,“我叫姜温良,骨科医生,这是我第78次相亲。”

“78?”女孩惊呼,“您遇见了这么多的女孩,都没有一个合适的吗?”

男人点点头,“我现在也很怀疑我自己,可感情这种东西总还是要相信一点儿缘分的。”

“那你的前女友岂不是也多到数不清?”

女孩说完,自觉失言:“我……是不是太莽撞了?我是个警察,我的职业病就喜欢刨根问底,对不起……”

“没什么,”姜温良笑了笑:“告诉你无妨,我只交往过一个女朋友,是大学同学,她离开之后我一个人生活了很长时间。本来以为一个人生活也是蛮好的,可周围总有热心的朋友觉得我过得凄惨,一定要帮我介绍朋友。你是警察?”

“重新认识一下,姜医生,我叫武俐,是一名刑警。”

“没想到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竟然是刑警,失敬失敬,你们刑警都负责什么工作啊,闹鬼的事情管吗?”

“闹鬼?”武俐瞪大了眼睛。

姜温良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我们同事说单位的停尸房里闹鬼,晚上的时候总有小孩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可是我们医院规模不大,停尸间里常年都很少存放尸体的。”

“这……没有人进去看看吗?”

“停尸间在地下二层,有一个大爷负责,我和他总在一块儿下象棋,他说绝对没有的事,这几天都没开过门,哪来的鬼。

不过到了晚上,值班同事说在负一层的停车场,总还是能听见小孩的哭声,我有一天下班晚也听到过一次,像是那种刚出生的小孩子的哭声,感觉真像是从地下传上来的。”

姜温良看武俐愣住了,“都怪我,不该和你说起这个,咱们点菜吧,这家的食材每天空运过来,很新鲜的,不过刚聊起的话题,可能会影响吃饭的心情了。”

武俐摇摇头,“完全不会,我们刑警队每天处理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事情,我都习惯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见惯生死。”

“我……还真是——”武俐倒是一愣,刚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面对的都是死亡与死亡现场,这一切都成为常态的时候,姜温良的关心让她有些感动,“可能是职业习惯吧,说什么都影响不了胃口呢。”

姜温良略带歉疚地笑了,“和我们医生有些像,真让人心疼。”

武俐调皮地一笑,“既然姜大夫都说心疼了,就请我吃个大份的刺身拼盘吧。”

两个人吃着厚切刺身,聊着重口味的尸检和解剖,彼此吃得开心,完全没注意到服务员放下盘子后赶紧逃之夭夭时诡异的眼神。

吃饭之间,武俐的电话响了,是吴队,“武俐,打扰你相亲了,出了急事,得出警,地址我发给你。”

姜温良看出武俐有事情,他很贴心地叫服务员打包,站起身来,“走,去哪儿我送你。”

“不好意思啊,得赶去XX医院。”

姜温良一愣,“不会吧,我们医院?”

2

妇产科大夫苏诺伊是在太平间的冷柜里被发现的,发现时腹部被划开,整个冷柜里都是血。

尽管是在医院里被发现,但还是为时已晚,最终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苏诺伊的丈夫是这家医院的王院长,没能等到下班回家的妻子,却只等来了这样的噩耗。

他沉默着摘下自己的手表,站在手术台边,一针一针地给妻子缝合腹部的伤口,尽管他知道,妻子是要进行尸检的。

一时间医院里人心惶惶,值夜班的几个医生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就算是胆大的,也不敢自己去停车场了。

几个护士都和武俐说,“这医院最近闹鬼,一定是小鬼来索命了。”

“闹鬼?”武俐想起姜温良说起闹鬼的事情,“你们医务工作者也信闹鬼的事儿?”

“我们本来是不信的,可你看到了,苏大夫就被索命了啊,由不得你不信。”

警察当然是不信鬼的,太平间里脚印很多,当时进来的人太多,现在已经提取不到有价值的信息了。

太平间外面屋子里的电话和没入腹部的刀上都没有找到指纹,而王大爷自己的电话号码就贴在电话机的旁边,估计是怕自己忘记了而贴上去的。

“你看这里——”武俐指着门口的角落里,“这里有烟灰。”

“收集起来,回去化验,”两个人走进来,就看见一排冷柜,其中最里面的一个半开着,里面都是血,吴铭把冷柜抽出来,“这么多血,苏大夫必死无疑。”

“等等,这是什么?”在冷柜最里面的位置,竖直着放着一朵花,扎在一个白色的毛巾底座上。花瓣倒披针形,向后开展卷曲,边缘呈皱波状,火红的颜色。

“这是什么花?”吴铭和武俐都没有见过,武俐拿手机搜索了一下,“这花叫曼珠沙华,也叫红色彼岸花,网上说,这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花。”

吴铭完全不信这些传说,他拿起白毛巾,凑近鼻子闻了闻,“这毛巾有很轻微的甜味儿,乙醚,这是麻醉剂,看来凶手是用乙醚把苏大夫麻醉了之后带到这里来的。”

“难道凶手不是一个人?麻醉后的人,一个人很难移动吧。”

“监控呢?医院不可能没有监控吧。”

医院的停车场和楼道里都有监控,但是太平间附近却没有。

“这里竟然没有监控,为什么啊!”丧气的武俐忍不住抱怨。

监控室的人看向武俐,“警官,太平间这种地方都是没有监控的,哪家医院都没有。以前有监控的时候,就总有人往网上发那些鬼啊神啊的视频,后来索性都不安装监控了。”

吴铭想了想,“那停车场呢?你知道苏大夫的车牌号吗?”

“停车场有啊,苏大夫平时开的是一辆白色的宝马,总停在电梯附近的一个角落里,这个就是——”

停车场的一个视频正对着苏诺伊的车停放的位置,武俐和吴铭都盯着录像。

晚上6点15分,苏诺伊出现在监控之中,她用车钥匙打开车门,把包扔进去,她刚要坐进去,却突然停住了。

只见她关上了车门,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就在电梯口,可以看见她按住了向上的电梯,之后她进了电梯,可是很快又出来,她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但监控里看不到有其他人。

这时,电梯来了,她走进了电梯,医院的电梯里没有监控,苏诺伊再没有出现在之后的监控里。

停车场里,吴铭和武俐沿着车走了一圈,突然断断续续传来小孩的哭声,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哭得让人汗毛倒竖。

武俐吓了一跳,“这声音好像是从车上传来的呢?”

吴铭一言不发,突然躺下来,从车底掏出一个很小的音响来。

“这就是医院里盛传的闹鬼,什么闹鬼,根本就是有人在故意捣鬼!”武俐的话还没有说完,里面传来了一句话,“苏诺伊,你赔我的命,一命抵一命!”

是SIRI的机械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响起,配合着孩子的哭声。

吴铭想了想,“苏诺伊很可能是听到了这句话,这才走了过来,之后她进了电梯,正入了凶手的圈套。这停车场的监控有死角,凶手对医院的监控录像和太平间的具体位置和里面的样子都早有了解,才能诱骗苏诺伊去太平间谋杀,之后再从容不迫地打电话给王大爷。”

“对太平间有了解?”武俐皱着眉,“除了王大爷,还有谁会对这种地方有了解?”

“死者家属也会去过那里,”吴铭脸色阴沉,“苏诺伊是妇产科大夫,这音响里明明白白地说,让她赔命,我觉得这起案子很可能和最近发生的医疗事故有关系。”

3

妇产科的护士长姓曹,是苏大夫的好友,两个人配合得一直不错。眼下她的脸被吓得煞白,一把拉住吴铭,“我们苏大夫是被鬼婴索命了吗?”

“别瞎说,哪来的鬼,你们医疗工作者怎么也这么迷信?”

“不是迷信,苏大夫都叨咕好几天了,想去庙里上炷香,可一直都没有时间,都说干我们这行,容易遭到报应,我的天啊,太可怕了。”

“你们这行不是接生送子吗,怎么会有遭报应这一说呢?”武俐感觉困惑。

“小姑娘,一看你就是还没有男朋友吧,现在的孩子多金贵,没几个人会选择来我们这种小医院生,我们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人流,那都是杀人造孽的事啊。人家香港澳门法律都禁止堕胎,我们天天地在杀孩子,阿弥陀佛。”

“最近有什么医疗事故发生吗?”吴铭问道。

“医疗事故?”护士长眼睛一转,“这我可不知道,没有,哪有这种事。”

“苏医生经手的也没有吗?”武俐问。

“没有,绝对没有。”护士长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医院送检的样本得到了实验结果,根据烟灰的成分分析,是软包中华烟。

“凶手是男性,抽中华烟。”吴铭想了想。

“可是王大爷说打给他电话的是女声,女人也可能抽烟啊。”武俐说。

“我也倾向于男性,女人不会这么凶残,”送来尸检报告的温暖从门外进来,她显得异常气愤,“致死原因是失血过多,而且凶手切掉了苏大夫的子宫。”

“你说什么?”

“死亡时间是在晚上7点到8点之间,苏诺伊口鼻内都有乙醚存在,昏迷之后凶手用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她的腹部,切掉了苏大夫的子宫,方法并不熟练,除了子宫还破坏了阴道和直肠,之后将刀直接插在了苏诺伊的肚子上。

可苏诺伊体内的乙醚含量非常少,也就是说,在被扔到冷柜里之后,她很快就醒来了。她手腕上的勒痕深入5毫米,她一直在挣扎。而这个人一直在毫无麻醉的条件下切割苏诺伊的身体,直到她必死无疑,这才打电话离开。太残忍了,我当法医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凶残的案子,而死者是医者仁心的医生。”

温暖捂住了脸,“实在是太可怕了。”

吴铭详细看了一遍尸检结果,“走,武俐,再去那家医院调查!这次我们想想办法,我就不信问不出个结果来。”

白天的医院人来人往,医院在醒目的地点贴着“无痛人流”,妇产科门诊有几个人在排队,都是很年轻的女孩,还有两个人戴着口罩,全副武装。

导诊的护士很热心地走过来,“小姐,有什么帮你的?”

武俐灵机一动,“我找人,姜温良大夫在几楼?”

看骨科的人远没有看妇科的人多,姜大夫看是武俐,“来查案子?”

武俐顾左右而言他,“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穿白大褂的样子很帅?”

温大夫微微一笑,“也有人告诉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来,我都要做东,尽地主之谊。”

武俐完全忘记了还在苦苦查询监控的吴铭,直接点头道:“好啊。”

“能不能麻烦你等我一下,我十点有手术,不是大手术,半个小时左右就能结束,之后我们就去吃饭。时护士——”姜大夫叫门口的护士,“我出去一趟,麻烦你照顾一下武小姐好吗,拜托了。”

显然不只有武俐一个人觉得姜大夫很帅,倒水的时候护士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接过水的武俐趁机说道,“姜大夫可真帅啊。”

时护士点头,“是啊,我们这个医院里,就属姜大夫最有魅力了,医术又好。姜大夫和苏大夫,就是我们单位的金字招牌。”时护士本也不想工作,心想反正姜大夫也交代了自己要待客,索性坐下和武俐聊了起来。

“苏大夫的医术也很棒吗?我可听说她最近闹出人命了啊。”武俐吞下一口水,小心翼翼地斟酌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医院都不让往外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啊,我听温良说的啊。”

“哦,难怪你会知道,这事也是苏大夫倒霉,我们医院人流做了那么多,能没有一两个失手的?这家属不依不饶,天天来闹,后来给了一大笔钱才消停。不过也不怪这家人,养到22岁的大姑娘,听说还是个大学生,说没就没了,哎,也是可怜。”

“大学生啊,”这城市就一座大学,武俐心里有了底,“也不知道是大几的学生?”

“家长过来闹,说是孩子马上就要考研了,出了这事,孩子说没就没了,哎,也是可怜。”

“是啊,可现在苏医生更可怜,”提起这个事儿时护士凑了过来,把声音压低,“我听说,苏医生是被索命了,她做人流手术得有10年了,在她手里没命的实在是太多了,投胎不成能不索命?就是这些投胎不成的婴灵联合动的手,哎……可别说了,太吓人。”

时护士把自己吓得够呛,用手拍着胸脯唠唠叨叨地走了。

武俐发微信给姜医生,“急事,不好意思,饭就不吃了,以后再约吧。”

然后,她赶紧给吴队打了电话,“我有了新发现,是某大学!”

4

大学生人流失败大出血致死这件事,在医院里是禁言的大事,但在学校,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这学校方位不好,阴气太重;还有人说,这个学校的女生太不自爱,因为人流失败而死的不止这一个了。

王素若,大三英语系学生,人如其名,长得温婉可人,没有不良记录,是个很乖巧的女生。

男朋友是临床医学系学生,两个人在校外租房子,一不小心越了雷池。本想着去医院悄无声息做了人流完事,可没想到王素若体质特殊,引发了大出血,又是阴性血,没有下得来手术台,当场死亡,而那天做手术的大夫正是苏诺伊。

医院在手术之前签了告知书,是本人签的字,而且事发后怕影响声誉,医院又赔了一大笔钱,家人签了同意书,之后也没再来找过,这事本来已经了结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眼下却出现了这么大的案子。

王素若的父母,案发时在距离本市2000公里的外省,邻居都能证实当天没出过远门,一直在家里。

王素若的男朋友刘磊曾是学生会主席,但王素若出事之后,他的同学说他已经缺了很多课,武俐见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整个人非常憔悴,完全不像照片上那样神采飞扬。

“我们想了解一下两天前的晚上,你在做什么?”

“不记得了,每天都一样,待在家里。你们要调查素若的事吗?素若的死,绝对是医生的失职,要不是她们在手术室里吵架,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手术室里吵架?”

刘磊点点头,“我在外面听到那个医生喊着不要脸,之后她们都小声了,那之后没多长时间就让我签字,说要抢救。真的,我虽然没证据,但绝不撒谎,你们警察能不能相信我一次,求你们了。”

吴铭感觉有些奇怪,“你还听见了什么?”

刘磊伸手把头发搓乱,“我只听见那个医生喊着,不要脸,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之后好像有人劝住了,没有了声音——发生什么事了吗?”

吴铭缓缓地说,“苏大夫去世了。”

刘磊的脸色一时间涌上来好几种表情,似乎在笑,却又很悲伤,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出两个字来,“死了?”

武俐安慰着刘磊,“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两天前的晚上你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人能作证?”

“理解?没人能理解,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她,如果不是她操作失误,素若根本不会死!素若不是随便的女孩,她身体一直很好,是我害得她怀了孕,她害怕在大医院做人流会被别人看到影响不好,就在网上搜到了这一家。

说得天花乱坠,我们选了最贵的无痛,说是主任亲自做手术。可之后呢?她被推出来的时候,身下全都是血,整个人已经没有意识了。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医生和护士,就是她们杀了我的素若,她死了活该,她!活!该!”

虽然言辞激动,但那个时间段里,刘磊连续叫了三次外卖,三个外卖师傅都能证实,接外卖的人就是刘磊。

调查完这件事情,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但吴铭和武俐心知肚明,案子不破,随时都要加班。

吴铭搓着头发,突然说道,“你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去陶醉的酒吧了。”

“是啊,吴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吴铭笑了笑,“因为我感觉,两个人都见惯生死,会太过冷漠,医生可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职业。”

武俐脸一红,回应说,“我和姜医生只是普通朋友。”

吴铭拿起电话,“那我就约上你的另一个普通朋友一起吃晚饭,”说着,电话便拨通了,“陶醉,出来吃火锅啊,什么,没时间?那我看看跟武俐相亲的那位姜医生晚上什么班。”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约他出来吃饭呢,怎么,他没时间?”武俐见吴铭放下了电话。

吴铭高深莫测地一笑,“他不仅有时间,而且还要请客!走,咱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了,吃垮他。”

幸好是包间,要不就着火锅讲案子,周围的人不都得吓跑了。

讲完案情,吴铭看着陶醉,“这事你怎么看?”

陶醉想都不想,摇摇头说:“不行!”

吴铭和武俐都是一头雾水,“什么不行?”

“我绝对不能让武——诶,你说的是案子啊,”陶醉反应很快,“切除子宫和现场的彼岸花,这是仇杀留下的记号。我认为凶手是男性或力气很大的女性,平时整洁、做事有条理,有医学背景,我怀疑是医院内部的人做的。”

“医院内部?”武俐想起刘磊的话,“苏诺伊曾经和护士在手术室发生过争吵,患者家属认为这间接造成了患者死亡。”

“当天手术室都有哪些人,这事不难调查,吴队,我可以和武俐去调查这件事。”

吴铭满意地点点头,“陶醉,这次你小子觉悟倒是很高,明天你们就去吧,但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这个医院里,似乎有很多秘密。”

5

既然任务就是从别人那里套话,武俐想到了在姜温良那里见到的那个话多的时护士,她想去那儿再碰碰运气。

早晨来看门诊的患者并不多,陶醉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白大褂的姜大夫,和他偷偷在医院网站上查到的图片一样。这个人戴着眼镜,一脸儒雅,人畜无害,看上去就是女生会喜欢的类型,陶醉心里“咯噔”一下。

这边姜大夫看到是武俐来了,脸上挂着笑站起身,“我真希望这个案子一直都不破。”

“啊?”

“这样你就可以一直来看我了。”

“咳咳,姜医生,久仰,”陶醉一脸严肃,板着脸从后面走过来。

“这位是?”姜温良一脸不解地看着武俐。

“我叫陶醉,开酒吧的,平时协助刑警队破案,姜医生你好,经常听小俐说起你。”陶醉对姜医生伸出手,却没有一点儿客气的样子。

武俐赶紧说起正事,“时护士在吗?我们想找她问点儿事。”

“她在护士站呢,去那儿找吧。”

时护士已经自动把武俐当成姜大夫的女朋友,非常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今天姜大夫又是白班,快坐啊,姑娘,你们这男才女貌,可真般配。”

“大姐,你们护士之间是轮岗的吗?”陶醉一脸醋意地打断了时护士的话。

时护士摇摇头,“新来的小护士才会轮岗,我们都是固定的,比如我就只在骨科忙。”

“那妇产科的护士都有哪几个呢?”

“妇产科啊,手术的好几个呢,你们要是想问,可以去问负责的曹佳怡,她是护士长,之前和苏大夫最好的。”

“苏大夫的手术,都是她在负责吧?”

“是啊,我们三个是一同进医院的,当时她们就最好,几年过去了,曹护士在最好的科室都升到护士长了,不像我,还在这瞎混呢。”

“你们三个当年都是关系很好的闺蜜吧?”陶醉说道。

时护士摆摆手,“一开始是的,但苏诺伊是大夫,嫁得又那么好,我结婚之后也忙,就渐渐疏远了,不像曹佳怡,她一直单身,有很多空闲的时间。她又调到了苏诺伊的科室,这些年两个人的关系都一直很好。”

“那现在呢?”陶醉继续追问着。

“现在啊,这我可不知道了,我和她们现在就是同事,哪能事事都知道啊。”时护士脸色变了变,不想再多说了,她推辞说要去病房,转身就走了。

“刘磊说他听见苏大夫在手术室说,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这话,显然说的是曹护士。”

“曹护士,这个人有点意思,时护士和苏大夫都将近40岁,这个曹护士看来是一直没有结婚啊。”

武俐回忆着,“我见过这个人,和苏大夫、时护士相比,她显得很年轻,整个人疑神疑鬼的,她说苏大夫之前总说要去庙里上炷香,还没去,就出了事。”

陶醉想了想,“走吧,咱们就去妇产科会会这位护士长。”

妇产科出事之后,由全院最忙的科室一下子变成了最清闲的地方,曹护士坐在办公室里浇花,办公室开了一盆百合花,满屋香气。

她回过身见到武俐,倒是愣了一下,武俐直接问起她和苏大夫的关系,曹护士想了一下,“我和苏大夫啊,多少年的好朋友了。”

“可是我听说你们最近在手术室吵架了?”

“这个啊,因为点私事,当时她挺激动的。”

“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曹护士低下了头,“诺伊这个人吧,脾气一直比较暴躁,就因为我在手术的过程中一时疏忽忘记了摘手表,就大喊大叫,她一分神,那产钳位置深入,造成了患者的大出血,结果现在……”

曹护士叹口气,“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件事情丢了性命,都是我太不小心了……”

“就是你现在戴的这块表吗?”陶醉注意到曹护士手腕上的卡地亚,黑色表带,方形表盘上刻着罗马数字。

曹护士点头,这时武俐语气冷冰冰地说道:“是你太不小心,还是你故意在向她示威呢?”

曹护士和陶醉都看着武俐,“你在说什么?”

武俐说道:“这只手表,我见到了一模一样的男表,我猜这两只手表是情侣表吧,要不然在同一家医院出现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你猜我在哪儿看到的另一只?”

曹护士欲言又止地摇摇头。

“在王院长那里,他摘下手表,给妻子缝合伤口的时候!”

6

“手术室里不让戴表,这是新人都不会犯的错误,你一个护士长,会犯这种错误?苏诺伊是手术大夫,被气到影响手术,这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我绝没有想到她会影响到手术,毕竟那是一台很简单的人流手术。”曹护士急着为自己辩护脱口而出,她补充道,“我确实有意让她发现情侣表的事情,但我绝不想残害无辜,更没有想过她会丧命。”

陶醉冷冷地说道,“你现在有很大的嫌疑,曹护士,从头开始说起吧。”

“我和苏诺伊是同一年进的医院,她是医生,我是护士,一年之后她结婚,对象是年轻有为的主任,家里有钱有势,几年的光景就成了院长。我和她是闺蜜,一直走得很近,我总遇不到合适的人,去她家的次数增多,后来我和王院长就……

我们暗地里相处了两年多,他对我很大方,买的首饰、手表和包包都不少,可就是一点,绝对不能让苏诺伊知道。

我不甘心,这次他同意给我买一只和他戴的款式一样的手表,我一直戴着,就想让苏诺伊发现端倪,可我没想到她刚好就在手术的过程中发现了。警官,你相信我,真的,我只是想让他们离婚。”

“案发当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那天我们有手术,但苏诺伊已经不再让我进手术室,我就一直在护士站坐着,7点多我看她下班了,我还在值夜班。因为我已经不受重用,没什么大事,就迷迷糊糊,还没睡着就听说出事了。”

“苏诺伊是六点多下班的。”武俐说道。

“这……我记错了。”

“案发第二天我就调查过妇产科了,当时在值班的人里并没有你,曹护士,那段时间,你去哪了?”

“我……”曹护士低下头,似乎是盘算了一会,抬头说道:“我去约会了,那天我还没走,就听到院长接到电话,他说媳妇在做手术,让我上楼去找他一起吃晚饭。苏诺伊出事时,我一直和院长在他的办公室,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院长,他办公室的秘书小刘给我开的门。”事关谋杀,曹护士也无法淡定,她带着陶醉和武俐就上了楼。

王院长的办公室在六楼,屋子里只有他正在伏案写字,见是曹护士带着人推门进来,整个人一愣。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曹护士急忙说道,“这是刑警队的人,他们想调查苏诺伊死的那天晚上我的具体行踪,我说当时一直和你在一起,老王,你和他们说一声。”

几个人都看向王院长,王院长手上已经不戴着那块卡地亚手表了,换上了一条橄榄核雕刻的弥勒佛像手串。

他转动着手串,也不看曹护士,看向武俐和陶醉,“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案发的时候我是在家等我妻子的。”

7

“你说什么?”曹护士和武俐异口同声,只有陶醉神色如常地问,“王院长,能具体说一下当天晚上你在做什么吗?”

王院长坐下来,他的手转动着手串,“那天六点多她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刚下班,要我在家里等她,可那之后一直没有等到,再后来我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出事了,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

“你胡说!你那天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就在这间屋子里,苏诺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也在这儿,根本不是在家!

她说要你回家等她,她有事想和你说。可你说没时间,不能回去,你说以后少管我,你们两个在电话里吵起来,最后你在电话里对着苏诺伊喊,我不回去,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不回去!”

王院长的脸色都变了,“曹佳怡,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你和苏诺伊看似恩爱,实际上貌合神离,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天晚上在这个屋子里你和我说了什么,你都忘记了?中间你出去了一趟,你干什么去了?我本来只是想让你帮我证明我根本没杀人,可是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老王,苏诺伊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曹护士说完,一抹脸上的眼泪,转身下楼去了,留下武俐和陶醉,盯着王院长。

王院长很慌乱了,“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个女人疯了,她这是陷害!”

陶醉轻轻地说,“真的吗?”

“当然,我……我怎么会——”

武俐打断了他的话,“可是王院长,那天通知你的时候是九点,你九点十五分就已经到了医院。我听说你家住在郊区别墅,你如果一直在家,是怎么能在十五分钟之内就赶到了医院的?”

“我……”王院长沉默着,内心似乎充满挣扎,烦躁的王院长拿起桌上的烟,武俐的心一抖,软中华!

“王院长,你否认没用的,我有证据能证明当天你就在太平间。”

王院长手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我——我是去过那儿,但我不可能杀了自己的老婆!”

陶醉忍不住一笑,“那院长去那是做什么呢,不上班的日子检查检查太平间?”

“我——”王院长长叹一声,“我是去和老婆谈判的。”

“在太平间谈判?这也太吓人了吧。”武俐说。

王院长忍不住一跺脚,“我都和你们说了吧,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曹佳怡告诉我说,我老婆在做手术呢,没三四个小时下不来,得十点才能回家,她想到我办公室来一起吃晚饭,我就答应了。

可七点多的时候,我老婆的手术就结束了,问我在哪儿。我说自己在家,之后我就接到一个电话,电话说我老婆就要上楼来找我大闹了。我赶紧给老婆打电话,她让我来停车场见她。

我怕停车场人太多,就和她约在负二层见面。太平间的门是开着的,还有灯光,我们两个人都是学医的,对太平间并不害怕,于是我们就进去谈。

她手里有曹佳怡给她发的我们两个人的照片,她说要和我离婚。她要离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是离不成,我索性答应了,我说你愿意离就离吧,到时候我真娶了曹佳怡,你可别后悔,到时候看你在这医院还怎么待下去。

她一下子愣住了,推搡着让我滚,我就走了,我走的时候还没到八点,那时她还好好的。”王院长低下了头,“我从来不想和她离婚,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陶醉不为所动,他看着王院长,“那个提醒你说老婆要上来的人是谁?他一直在跟踪苏大夫。”

8

“这个……我不知道,是个女声,听着声音挺熟悉的。”

“电话号码呢?”

“是我们单位三楼护士站的座机打的,那个座机是串接的,三楼的人都有可能使用,”王院长想了一下,说道:“其实这几个月,好几次,要不是这个电话号码提醒我,我都险些被老婆发现。”

“好几次?”

“嗯,这几个月老婆不断怀疑我,曹佳怡又逼我逼得紧,我简直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我老婆早就怀疑我在外面有人,但始终没抓到什么把柄,多亏了这个人,一直提醒我,才躲到了现在。”

“你竟然始终不知道打这个电话的是谁?”

“我问过,她不肯说,只说将来有求我的地方。我见是自己单位的电话号,也就没放在心上。难道是这个人害了我老婆?”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很关键,你能回忆起些什么?”

“是个女的,声音我很熟悉。”

武俐突然想起了什么,“三楼?三楼是外科吧?”

陶醉立马反应了过来:“这么说,你的姜医生,也有嫌疑吧?”

“不可能!”

“怎么?你就这么信任他?你们才见过几次面啊。”

“案发的那个时间,我们正在一起吃饭,他不可能作案。”武俐白了陶醉一眼。

“呦,八点多了还在一起吃饭,这关系真是不一般呢。”

“他那天临时加班,所以才晚了,不像某些人,整日里无所事事。”

“喂!”陶醉被气得够呛,转身下楼了。

“你干嘛去?喂喂喂!”武俐在他身后大叫。

“我去三楼调查!”

其实,在三楼,武俐心中还有一个嫌疑人,就是那个过于热心的时护士,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什么内情。

而且她们三人同时入职,眼下她过得不如苏医生和曹护士,会不会,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她呢?

但几个电话都是同一号码,而且不在监控范围内,根本没有办法查出这个打电话的人。

院长秘书证明了二人的话,当天两个人吃的晚饭就是秘书给订的外卖,也是他给曹护士打开门,进去送饭,他能证明两个人所说的基本属实。

两个人正要无功而返,武俐接到了吴铭的电话,“来太平间,有了新发现!”

“太平间?你也在医院里?”

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太平间里永远都是一股阴森湿冷的气氛,吴铭身边站着的是那个负责太平间的大爷。

“你怎么在这儿?”武俐有些不解。

“平时太平间都是关着门的,可那天的太平间门被打开了,我来问问王大爷,他怀疑是有人偷偷配了钥匙。”

“那钥匙平时都放在哪里呢?”武俐问。

王大爷有些歉疚,“一直都在我的手里,备用的钥匙在我家里,我从来没把钥匙交给别人过。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天我接到的那个电话,我总觉得那个电话里的声音很熟悉。”

“很熟悉?你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

王大爷摇摇头,“我那天下棋的时候喝多了酒,喝断片儿了,回家后怎么也想不起来……哎,都怪我,耽误事。”

“那通电话就是从这个座机上打出来的?”陶醉指着桌子角落上一个又大又厚的座机问。

“是,就是这个,这还是楼上领导办公室淘汰下来的电话呢。”

电话上一直没有提取到指纹,也没有别的线索,看到发现苏大夫的冷柜现在还半开着,里面的血迹已经凝固,王大爷问道,“这个冷柜你们还需要调查吗,我什么时候可以清理啊?这血迹啊,最难清理了,上一次满柜的血迹,我一个人处理了整整一天。哎呀,你说可真是邪门,上一次好像也是这个9号柜子——”

“你说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

王大爷吓了一跳,“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一个小姑娘,做手术的时候大出血死了,家里也没人管,后来医院处理了。”

“那个小姑娘,做的是人流手术吧?”武俐说道。

王大爷想了想,“那我不知道,好像是吧,下面都是血,因为没有家人,没人管,没有人给整理遗容,直接送我这儿来了。”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是挺特殊一个名字,好像是叫徐曼珠。”

武俐忽然想起了案发现场的那束花,“彼岸花,也叫曼珠沙华,凶手很可能是在纪念徐曼珠!”

9

他们立刻去询问了王院长。

王院长对徐曼珠还有印象,“那是八年前的事了,诺伊第一次手术失误,那孩子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我们都做好了多给些赔偿的准备。可那孩子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有家属,福利院认为她已经成年,也不管这件事情。

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将她安葬在了最好的墓地。这事都过去五六年了,你们怎么会突然问起来呢?”

“我们怀疑她的死,和现在苏大夫的死有关系,她还有别的亲人在吗?”

王院长摇摇头,“当时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她是一个人来的,话也很少,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等等,我这有她的病历。”

徐曼珠也是某大学的学生,英语系,大三那年意外死亡,是流产引发的大出血。

病例里还有她出事时的照片,脸色苍白,身体纤瘦,她的手上戴着一只朴素的银戒指,头发很长,眼角有眼泪的痕迹,是个让人心疼的美女。

辛苦了一整天,三个人饭都来不及吃,决定回局里去调查徐曼珠的社会关系。武俐却显然有些不在状态,她找到温暖,“温姐姐,我想问问你,是根据什么判断的苏大夫的死亡时间呢?”

“因为她胃里没有消化物,是根据她尸体送来之后的尸变程度判断的。”

“可是如果送来的尸体之前是在冷柜里保存的呢?”

“那死亡时间就要提前了,喂,武俐,你怎么了?”

武俐也不说话,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低头想了很长时间,打开了抽屉,同时拿出了电话,“到现在都没吃上饭,要不要安慰我一下?”

电话那头回复很快,“好啊,我带你去吃牛排。”

陶醉在后面大叫,“武俐,你干什么去?抛下我和吴队去约会,这样做——你还没下班呢!”

武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小时之后,武俐就坐在了牛排店,她对面坐着的,是脱下白大褂,穿着休闲装,依旧很帅的姜医生。

姜医生很细心地把牛排切成小块推到武俐面前,武俐皱着眉头,看着姜医生。

“怎么,不合胃口?”

“没有,挺喜欢的。”武俐拿起叉子,毫无优雅地把牛排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你慢点,喝点水,我又不和你抢。”

武俐奔波了一天,感觉身心俱疲,在舒服的座椅和轻柔的音乐面前,只觉得更累,她说,“给我一杯冰美式。”

大口吃牛排之后,她又一口气喝下了大杯的咖啡,然后她继续盯着姜医生,“姜温良,我有话想问你。”

姜医生打断了她,“不急,你太累了,歇一会,好好吃一顿饭,吃完咱们换个地方再聊。”

“我吃完了。”

姜温良依旧温和地点头,“好,我去结账。”

牛排店外面是河边,本市唯一的内陆河,在夜灯的照耀下,气氛温馨。两个人沿着河走了很久,武俐问道:“姜医生,你之前说自己只有一个前女友?”

姜温良的脚步停了一下,他看着武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想了解你的过去嘛。”

姜温良轻轻地叹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武俐不甘心,她直直地看着姜温良,“你的前女友叫徐曼珠吧?”

姜温良摇摇头,“你说什么?”

“我看了你的档案,你原来也不叫姜温良,你叫姜峰,你和徐曼珠是老乡。”

“武俐,你调查我?”

“你和我第一次相亲那天,手上戴着一只尾戒,款式和我今天在病例上看到的死者徐曼珠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徐曼珠戴的是中指,应该是情侣戒中的一只。而另一只,想必被你改成了那只尾戒吧?咱们约会那天,你说自己做手术迟到,但我查了那天的值班表,那天你休息。”

“哦,所以呢?”

“徐曼珠没有亲人,但她是来医院做流产的,她当时一定是有男朋友的,吴铭和陶醉还在调查徐曼珠的大学同学,她的男朋友到底叫什么名字,很快会有结果。

尾戒代表着单身和自由,可你却一直用它来缅怀你昔日的爱人。姜医生,我想听你亲口说,你这么多年,不停地相亲,却一直单身,到底是为什么?”

姜温良笑了笑,笑容却不复往日的温柔儒雅,带着一丝忧伤。

良久,他才叹一口气,道:“武俐,你真聪明,你和曼珠不是一类人。小时候,我家就在福利院的隔壁,那时候我长得单薄,经常被大孩子欺负,每次救我的人都是她。后来,我们便定下了终身,那只戒指,是我送她的。

她来这里读大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我不想去,她说你要去,你要去读书,回来救死扶伤,我等你衣锦还乡。

我怎么也没想到,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她流产的时候,怕耽误我学业,一个字都没有和我说过,就那么孤零零地死在了手术台上。我们并没有结婚,但是在我心里,她从我五岁开始,就是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因为一场人流手术,永远地离开了我。你让我怎么原谅苏诺伊!我的曼珠和她无冤无仇,她凭什么这么对她!我要让她也知道这种痛苦,我是在她醒来之后切她的子宫的,她看我的眼神,哈哈,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死得很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在这所医院里待了5年,一直苦苦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直温文尔雅的姜医生,面部忽然扭曲了起来,“武俐,你不该借着约会来套我的话的,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但是对不起,你知道得太多了。”

姜温良面露凶光,就要往武俐身边扑过来。

身后是河水,两边是树丛,深夜的河边,安静里隐藏着罪恶。

姜温良突然停住了,河边微弱的路灯里,他看见武俐掏出一把手枪来,举枪的手微微颤抖,“姜大夫,你太小瞧我了,站在原地,别动!”

她拿出了身上的警务通,“吴队,陶醉,你们快来!”

姜温良听出武俐的紧张,他看着武俐手里的枪,反而笑了,他一步一步朝着武俐走过来,“武俐,你开枪吧,我已经给曼珠报了仇,死而无憾。你开枪啊,你开枪啊!”

武俐忍不住后退,“姜温良,别过来,你再过来我真的开枪了!”

姜温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武俐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就在这个时候,远远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男声,“我来了!”

武俐长出了一口气,是陶醉!

看着陶醉和吴铭赶来,姜温良恢复了文雅的神态,他一脸平静,“吴队长,你这个小同事竟然怀疑我是凶手,一直拿枪指着我,就因为一只看着相似的戒指,你们这么轻率地办案,我可是要起诉你们的。”

“你!”武俐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吴铭一言不发,他从武俐身后慢慢环住武俐,手覆盖在武俐颤抖的手上,慢慢地拿下了她的枪。

与此同时,陶醉绕到了姜温良的身后,在他手上直接铐上了手铐。

陶醉得意扬扬地说道,“姜医生,我是该叫你姜温良还是姜峰呢?徐曼珠的男朋友,这件事情徐曼珠的大学室友都能证实。

案发那天,和王大爷下棋喝酒的,也是你。你告诉武俐自己加班,所以晚饭的时候推后了,但实际上我查了你们单位的值班表,那天你不上班,但三楼的护士站里,有人看到了你的身影。”

“那又怎么样呢?你说的这些,都不能证明我杀人。”姜温良冷冷地看着陶醉。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姜大夫,太平间的那个座机,是有自动录音功能的,尽管你用了变声器,但是不是你的声音,我们把声音还原,再通过声纹鉴定就知道了,我说这么多都累了,走吧?”

姜温良低下头,他一向平静的双肩忽然颤抖起来,显然,他知道自己已无法辩驳。

就在吴铭带他离开之前,他转过身来,嘴角忽然有些自嘲的笑容,“对不起,武俐,很可惜,我没能早一点儿认识你。”

武俐看向姜温良,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和卡其色的裤子,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谁知道,这样一个人,却双手沾满了鲜血,背负了如此沉重的枷锁。

武俐说,“我会替你去曼珠墓前祭拜的。”

姜温良重重点头,不再说话。

姜温良被吴铭带走后,陶醉看向武俐,“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自己出来,这有多危险,你是疯了吗?”

“我……我以为他对我有好感,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更放松,会更容易承认。”

陶醉双手抱着胸:“哼,要不是我起了疑心,老早就往这边赶,你以为你还能拖多久?”

武俐不说话。

陶醉轻轻拉着武俐的手,“以后可别再相亲了。”

“不相亲你养我啊?”

“好啊。”

“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