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逃之脑瘫的孩子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AGR)

引子

夜深人静,钟刚敲过十二点,钢厂家属楼的院里,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来人是个高瘦的老人,穿着黑色连帽风衣,戴着口罩,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由远及近,步伐极快,好像幽灵一般。

这个黑色的身影在二单元的楼道里消失不见,楼道里,他打开手电筒,顺着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三楼,用钥匙拧开了门。

屋子里一片黑暗,老人来不及脱下风衣,就往主卧去,他皱着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主卧的窗户很大,今天是满月,借着月光,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子躺在床上。

被子盖得整整齐齐,可孩子瞪着眼睛,整个脸很扭曲,他表情里充满了怨恨,那种眼神,就好像恶鬼索命般直勾勾看着他。

他惊慌失措地走进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来不及开灯,一摸孩子的身子冰凉僵硬,没有温度。

“这……这是怎么……”放下孩子,老人觉得全身冰凉,他伸出颤抖的手,想合上孩子的双眼,可手抖得太厉害,他只能先把灯打开。

扭头正要开灯,他看到了刚才绊了他的,那是一只腿。

他愣住了,看见自己的老伴瘫倒在衣柜旁,她头发蓬乱,歪着头,有鼻血凝固在脸上,冲着他的方向瞪着眼睛,她的眼神里和孩子一样,说不出的怨毒!

1

每逢过年胖三斤,对此武俐一点都不信,她站在体重秤上疯狂地呐喊,“不是说三斤吗?这明明是十斤啊!!”

虽然吴铭和温暖都一脸笑意地告诉她,你没胖,不用减。

但晚上去陶醉的酒吧时,陶醉唱完歌在台子上喊,“让我们热烈欢迎武胖子~~~”

武俐气得咬牙切齿,她每天早晨六点起床,绕着护城河跑步,跑着跑着,终点很自然地就定在了阳光桥下的孟婆粥店。

一屉牛肉灌汤包,一碗皮蛋粥,成了武俐跑步的意义。每天跑到这,都能看见陶醉和别人在聊天,他好像认识这的所有人。老板娘对谁都爱搭不理,唯有和陶醉聊天时,那脸都笑成一朵花了。

老板娘和陶醉碎碎念,“吕大爷两天没来了,他平时刮风下雨都会来,哎,我真有点担心。”

屋子里正在喝粥的张大爷听到了这话,说道,“他家出大事了,老伴和外孙子都死了。”

老板娘很难过,“他啊,对外孙真的好,每天来我这买粥和包子,大雪天把饭盒捂在羽绒服里……他外孙什么病啊?”

张大爷犹豫了一下,“这事说起来就有点奇怪了,老吕有个脑瘫的外孙子,这孩子今年刚五岁,昨天说是在家吃坏了东西,并发症犯了。”

“脑瘫?难怪不管我怎么劝,他从来都不带孩子来这里吃包子,他老伴呢,也是吃坏了东西吗?”

“那倒不是,心脏病犯了,你说外孙和他老伴同一天都死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当时医院都没送,死了之后灵棚也不搭,明天就要出殡了。老吕的老伴老霍是我们厂子的工会主席,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现在还是秧歌队的领舞,从来也没听说过有心脏病,说没就没了,哎……这人呐……”

武俐愣愣地听着,突然手机一响,发微信的是不远处的陶醉,“快点吃,武胖子,这吕家听着蹊跷,咱们去看一看。”

张大爷付钱离开之后,陶醉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很自然地拉起对面的武俐。

武俐甩开他,“去家里看不出什么名堂,倒不如……”

陶醉点头同意,招手叫了出租车,一上车司机问,“小妹妹,去哪里啊?”

武俐淡淡答道,“去殡仪馆。”

司机吓了一跳,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亮出了警察身份,武俐翻看最近送来冷藏的尸体记录,找到了张大爷说的老人与孩子。

“是前天下午送来的,明天火化,死者霍淑琴,61岁,死者冯聪,5岁,有什么问题吗?”

“这两个人涉及一件案子,我们想看一下尸体。”

打开一扇厚重的大门,制冷压缩机的轰鸣声在安静的殡仪馆格外突出,身穿黑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将尸体呈现在二人面前。

武俐还记得张大爷说,霍大娘年轻时是个美人,可现在她手脚紫青,肚子大得吓人,虽然闭上了眼睛,但鼻子下面有深深的痕迹,是血迹留下的。

武俐把照片发给温暖,温暖回复很快,“是典型的心脏病突发猝死,看上去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但具体死亡时间和致死原因还得尸检才能知道。小俐,你干什么去了,吴队长找你开会呢。”

武俐一拍脑袋,吴铭交代自己去市局开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反正已经是晚了,她懒得解释,继续看孩子的尸体。

孩子很胖,他的全身都发黑,面部有些扭曲,脸上很干净,可在下嘴唇往下的位置有深深的牙印,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这次温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小俐,这具尸体不对劲,”

“是中毒吗?”武俐知道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死者的皮肤呈脱水状,皮肤、嘴唇、指甲呈现青紫色,是典型的砷中毒,你看到了牙印吗?那是死者生前挣扎的痕迹。这绝不是吃坏了东西,引发脑瘫并发症这么简单。我怀疑,是有人对孩子下毒,杀了他。”

2

回到队里时,武俐迎面就看到吴铭的黑脸,“武俐,今天市局的会就只有我们队没有派人去,我记得我昨天和你说得挺明白吧,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武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吴队,我发现了一件案子,尸体明天就火化了,今天就得立案!”

“凶杀案?”吴铭一听,也顾不得缺席会议的事情了,“报案人呢,我要见他!”

武俐想了想,“没有报案人啊。”

“那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是……陶醉发现的。”

吴铭的脸更黑了,“陶醉?出差回来,你就经常和他鬼混在一起对不对,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

“我……可陶醉不是坏人啊,我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倒是你,经常没有缘由地讨厌他。”

温暖从外面进来,她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紧张的气氛,径直问道:“吴队,可以准备尸检了吧!”

“你们……”吴铭气得不想说话,“温暖,你怎么也站到陶醉的队伍里去了?”

温暖噗嗤一笑,“无非就是老队长当年说了一句,这孩子是个当刑警的料,比我手下这些人都强多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你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小气呢?”

吴铭一脸郁闷地坐了下来,“不是我小气,我总觉得他是个危险分子,和他呆在一起,我怕武俐有危险,哼,就先信他一次。”

可能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别人口中的老好人吕大爷在见到吴铭和武俐的时候几乎是暴跳如雷,“你们说什么,尸检?我老伴死得这么惨,还不给她留个全尸,你们还是人吗?”

“大爷,我们怀疑大娘和孩子的死因不是疾病,是人为因素造成的。”

“你说什么?你干脆说我是杀人犯得了,我不仁不义,亲手杀了我老伴——”

“大爷,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二十九条,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并且通知死者家属到场。”

“你……你们是想逼死我……”

武俐换了温柔的语气,“大爷,你刚才也说老伴死得惨,没有心脏病的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不想知道吗?您忍心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吗?”

“谁说她没有心脏病的?那天早些时候她就犯病了,她还买了速效救心丸放在兜里。”

武俐对着大爷深鞠一躬,“大爷,请相信我们,一定会查清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霍大娘犯了病。”

吕大爷心神不定地在上面签了“同意”,吴铭和武俐在吕大爷的怒气中检查着现场,两室一厅的老房子,包在木框子里的暖气片,吱吱作响的地板,看得出当年是豪华装修。

事故现场在南向的主卧,如今床上光秃秃,什么也没有。

“老伴的衣服和床单、被子都烧掉了,要不我一看到,心里就怪难受的。”吕大爷站在门口说道。

屋子被清理得很彻底,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案子没有一点头绪。

3

“根据尸检结果,孩子的死因是砷中毒。”温暖说道:“他体内检测出大量的砷,是服用了大量的砒霜,胃里成分是没有消化的米线,根据食物推算,死亡时间在晚上七点到九点左右。

霍大娘的死因是突发心脏病引发的猝死,根据胃里消化程度判断,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十点,胃里是一些玉米,此外她生前与人发生过争吵,你看她的脸上有几道划伤。

不过我不明白,这人与孩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要这般致孩子于死地?而且霍大娘的死亡时间竟然比孩子的要晚?那她为什么不救孩子呢?

难道,她正是为了救孩子,和来人搏斗,最终引发心脏病死亡的?”

对此武俐更觉得困惑,“吕大爷呢?从晚上七点到九点,接连发生了这两起命案,他在干什么呢?”

武俐和吴铭封再一次来到吕大爷家的时候,他正在翻一本厚厚的影集,眼睛和鼻子都有些红。

武俐问道:“吕大爷,案发当天家里来了外人或者丢失了什么财物吗?”

吕大爷摇头。

“家里有什么仇人或者最近有什么冲突吗?”

吕大爷还是摇头。

“那……当天晚上,你一直在做什么?”

“我没在家,是第二天早晨才回来的。”

“那你去哪了呢?”

“我去……这与案子无关。”

吴铭看着老人说道:“大爷,我们是刑警队的,这是一起恶性杀人案件,你不说,我们无法排除你的嫌疑。”

“你说我杀了我老伴?杀了聪聪?你们昨天来要尸检,今天又来说我有嫌疑,你干脆说我是杀人犯多省事呢!”

暴怒的吕大爷把两个人推出门去,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吴铭和武俐站在楼道里,武俐一脸尴尬,吴铭脸皮厚,他看着门口的鞋架子,上面堆放着老年人和孩子的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他们竟然忘记了丢掉鞋子。”

他弯下腰,拿起最上面的一双鞋,还在招呼武俐,“你也来闻闻?”

武俐有点崩溃,但吴铭丝毫没觉得不妥,“是一股啤酒味?”

武俐凑了过去,鞋的表面有一道液体留下的痕迹。

“武俐你看,这是霍大娘的鞋,鞋架子不愿意放在屋子里,这些拖鞋就连鞋底都没什么灰,说明她是个爱干净的人。可这双鞋面上有这么明显的污渍,却没有去掉。”他把鞋包起来站起身,“看来她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就出事了。”

武俐回想:“吕大爷说在霍大娘的兜里发现了速效救心丸,我们去查找一下,她是从哪家药店买的药吧,也许会有线索。”

“全市这么多家药店,这条线索得去哪找呢?”

对此武俐胸有成竹,“一看你就没有买过药,如果她是用医保卡购买的,就能查到是在哪家药店了。”

运气不错,在霍大娘的医保卡使用记录里真的发现了她购买速效救心丸的记录,而这家药店,距离她家直线距离超过了5公里。

出示了证件,两人问店员,“对于昨天来买速效救心丸的买主有什么印象吗?”

店员没有查购买记录就说到,“你说在火锅店打架的大娘吧,好家伙,那是真吓人,砸了火锅店一箱的啤酒!”

吴铭拿出一张照片,“你说的是这个人吗?”

“可不是嘛,她犯法了吗?警察同志,不是我说,老人家看上去不容易,昨天火锅店赔了一箱啤酒都没报警,你们就放过她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病都犯了,还得自己买药,她姑爷干出那种缺德事,趁着老太太买药的工夫带着小三就溜了,这老人看着真挺可怜的。”

“她姑爷怎么了?”

“她姑爷可太不是人了,老太太给他看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着,他和小姑娘一起吃饭让老太太给堵住了,还不承认出轨,那女的一看就是个小三,哎呀呀,这种事我见的多了。”

“火锅店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家隔壁。”

火锅店老板也一下子就认出了霍大娘,“我们店里昨天晚上生意还挺好的,她来了之后就往外拽一个男的,那个男的是她姑爷,他说和自己吃饭的女人不是小三,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当时就闹在了一起。”

吴铭看着火锅店前台,铁青的脸难得地笑了,“你们火锅店里有监控?太好了,麻烦你们把当时的监控调出来吧。”

晚上6点15,霍大娘从门口进来,她走到里面一桌,桌上火锅冒着热气,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大概40岁,戴着眼镜,看着很斯文,女孩不到30岁,穿着丝袜和长裙,黑长直头发垂下来。

吴铭注意到霍大娘穿的正是他在鞋架上发现的那双鞋,她杀气腾腾地走到那一桌,一把就拽住男人,要往外头拽,推搡之中,男人反射性地一推,她被推倒了地上,顺手拿起别桌地面的啤酒瓶,朝那女人身上扔过去。

服务员架起了老人,老人仍然在哭闹,只见男人用身体护住女人,送她出门,老人试图追过去,但重重地摔在了门口,只见她用手拽着门把手,想要阻止男人出门,自己也想站起来,可都失败了,她徒劳地抓着门,身体在地面上扭来扭去,是两个服务员把她拉起来,扶她坐在了椅子上。

只见老人用手捂住脸,似乎在哭泣,不一会,她的手捂在了心口上,似乎有些不对劲。服务员扶起她,消失在监控之中。

4

吕大爷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明霞,小女儿叫明月。

大女儿生得好看,人又聪明,她和丈夫冯超都在机关工作。小女儿明月从小就是胖子,虽然是个老师,但只嫁了一个开出租车的丈夫。

明霞在办公室里接待了吴铭和武俐,她穿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柔顺地垂在肩上,虽然档案看已经40岁,但整个人很年轻也很优雅,只不过眼睛肿得很吓人。她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啤酒肚,戴着眼镜,给两人让座。

明霞介绍道,“两位辛苦了,快请坐,这是我丈夫冯超,我们在同一栋楼里上班。听家父说你们在调查母亲和聪聪的死因,家父当天心情不好,影响了你们,我在这里替他道歉,二位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问。”

“我……我想了解一下聪聪的病情,”吕明霞一团和气,武俐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

“聪聪今年4岁半了,一开始我们只是觉得他比别的孩子学得慢,后来发现孩子越来越不对劲,我们带他去看了,确诊结果是小儿脑瘫痪。

我和他爸爸带他去了各大医院,甚至连小诊所的偏方都试了,可还是没有一点改善。可就算这样,他在我们心里,也不过是个比别的孩子发育慢一点的孩子,我……我听说你们带孩子去尸检了,这几日我常常梦见他,他让我抱抱他,他很冷……”

吕明霞轻轻抽泣了一下,“你们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得这么清晰,他的声音很清脆……”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武俐很想上前安慰一下吕明霞,就在这个时候,听见吴铭在身后问道:“冯科长,你曾经和岳母在火锅店大吵了一架?”

冯超脸上没什么表情,“是母亲误会了,她以为我有了外遇,当时也不听我解释,就闹了起来。这事影响太大了,而且越传越邪乎,我最近本来是可以提干的,也因此耽误了,我知道你们在调查,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和你们说清楚。”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是约了一个女孩吃饭,但那女孩根本不是小三,这事明霞也知道。”

“我们能见见这个女孩吗?”

冯超摇头,“我们聊的是工作上的事情,是有点秘密的,何况这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打扰她我觉得很不妥。”

吴铭点点头,他又看向吕明霞,“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出事了的?”

“那天晚上妈给我打了电话,我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我老公刚到家,他情绪很不好,我一直在家里安抚他,之后就关灯睡下了,哪成想就是那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一直自责当天没有再打个电话问一下。那之后谣言四起,吕明月为了这套房子,真是想尽了办法。她是我亲妹妹,我实在是没办法和她计较了。”

“你说散布谣言的人是你妹妹?”

吕明霞点点头,“这段时间为了套房子,她什么招都用过,我甚至怀疑聪聪的死和她有关!”

“你说什么?”

“两个月之前,父母住的家属楼面临拆迁,找我们回去商量,他们想在拆迁的时候搬到我家里来住,等新楼盖好了再搬回去。

爸妈想把新楼留给聪聪,他们觉得聪聪现在这样,将来也是个很大的负担,我和孩子他爸都是工薪阶层,收入虽然稳定但是并不高,两个人的工资,都不如妹妹一个人的。

可妹妹不同意,她说老人偏心,把值钱的房子留给了我们家。吵来吵去挺长时间了,之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她,我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出现在距离自己家这么远的火锅店门口?为什么网上会有XX公务员被丈母娘抓奸这样的视频?”

“那你为什么说聪聪的死与您妹妹有关呢?”

“聪聪从小是在我爸妈那里长大,发现他脑瘫之后,一直是我爸妈在照顾孩子,孩子虽然笨,但老两口和他感情很深,对妹妹家的孩子反而并不关心。这些天吵起来,明月竟然说,这孩子活着对谁都是负担,他什么也不明白,还不如死了的好!”

吕明霞又哭了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孩子躲在姥姥身后,一声都不敢出,他怎么不懂?他……”

吕明霞捂住脸,眼泪顺着她的手指缝流下来。

武俐这要上前安慰吕明霞,这个时候,吴铭装作接电话,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5

从吕明霞那里回来,武俐沉浸在那种悲伤的气氛里,眼睛也红红的,“这孩子真可怜,他从出生开始,就这么不幸。”

吴铭对武俐的话置若罔闻,“她既然怀疑妹妹,为什么不报警呢?她母亲因为抓小三的事情犯病去世,可他们却认为打扰了别人不妥,拒绝提供那个女人的信息,这个人对死去的母亲和孩子,到底是什么态度?”

“你没看到她眼睛都肿了吗?一提起孩子就忍不住哭,吴队长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有的人,眼泪是一种高级的伪装。”吴铭拿着手机看吕明霞的那张照片,“她用手完全挡住了脸,这双手保养得不错,指甲都是修饰过的,挡住了眼睛,别的我实在是看不出了。”

与吕明霞不同,小女儿吕明月穿着休闲装和运动鞋,她也是短发,但是打理得并不精心,整个人看上去很臃肿。

“我听说,是你发现姐夫在外面会小三的?”吴铭仔细打量着吕明月,猝不及防地发问。

“是我老公,他开出租车的路上发现的,就告诉了我,然后我告诉了妈。”

“可我们找吕明霞核实了,她说是一场误会,并不是小三。”

吕明月轻蔑地笑了,“她说的你们也能信?她那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结婚这么多年,说过我姐夫一个‘不’字吗?我姐啊,我都觉得可怜。”

“你什么意思?”

“我姐夫是她同事,是官二代,条件很优越,生下聪聪的时候,婆家虽然没说什么,但暗地里一直不高兴,本来她就没什么地位,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我姐夫又升了职,天天出去应酬喝酒,似乎还夜不归宿。可我姐姐什么也不说,朋友圈全都是秀恩爱的状态。

她把孩子直接扔给了我爸妈,十天八天去看,从来不和别人提起这个孩子。我爸妈一把年纪,本来应该是享清福了,可现在呢?每天伺候一个生病的孩子,没完没了,还要把家产都留给这个孩子!我闺女今年五岁了,我爸妈从来都不看孩子一眼,虽然住得很近,可我就算是忙不过来,他们也不肯帮接送一回。他们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聪聪身上,可孩子他爹却在外面花天酒地。你说这事公平吗?”

说着吕明月低下了头,“但我没想到妈能生这么大气,那天她闹完之后来我家,气得浑身直哆嗦,还是我给她送家里去的。谁能想到,当天晚上她就突发了心脏病。”吕明月长叹一声,“那天我不该走,应该留下来陪她啊。”

“你送老人回家的时候,父亲没在家吗?”武俐问道。

吕明月犹豫了一下,“是。”

“那是几点的时候?”

“我记不大清,大概是六点多吧。”

“就只有孩子自己在家?那你父亲这个时间去哪了呢?”

吕明月有些犹豫,她沉默了一会,“可能是出去遛弯了吧,我老公那天出车了,我闺女也是自己在家呢,我着急着就回家了。”

“你觉得孩子是被谁害死的呢?”吴铭突然问。

吕明月很生气,“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一个脑瘫孩子,啥也不懂,谁能故意害他啊,说不定是自己在家的时候,吃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那我怎么知道,我妈那药罐子里瓶瓶罐罐什么没有?留孩子自己在家那还不容易出事?不好意思,我下节有课,我得去上课了。”

6

好像家里每个人都有嫌疑,但每个人却又很无辜。

第二天武俐去孟婆粥店,推开早餐店的门,那个姓陶的,正坐在门口冲她笑。

“你在那傻笑什么呢!”

“哎呦,我看见你就开心,武胖子,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吧?”

“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了,你和吴铭这家伙,再调查一周,也是在案子的外围兜圈子。”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既然你问我了,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问你,孩子和老人,都是被杀的吗?是被同一人杀的吗?吕忠良为什么不肯说自己的不在场证明?火锅店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小三?”

“啊?”武俐整个人都懵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案情的,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陶醉把一个包子放进嘴里,耐心地咀嚼着,“你们好歹也是专业的,我跟踪警察,那危险性多大啊,再说还用费那个劲?我就在附近的小广场坐了一会,就得到了同等的资源,吕家的事,现在是广场上话题top1,大家都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吴铭说的,陶醉投机取巧,武俐恨恨地咬了一口包子,“说吧,你还有什么收获?”

陶醉微微一笑,“我知道那天晚上吕忠良为什么不在家。”

“啊?”武俐的灌汤包的汁水洒了一身,来不及擦,她一把抓住陶醉,“为什么?”

陶醉卖弄起来,“哎呦,你瞅瞅,小姑娘吃个饭,这么狼狈。”

“别废话,快说!”

“广场上的老人都认识吕忠良,也有几个都是在家属区住的,他们都说吕大爷原来晚上在广场遛弯,最近几个月一直都不去了,我怀疑最近几个月他有什么事。所以昨天晚上,我就在他楼下等着,看他晚上会不会出去。”

“结果呢?”

“我等了一晚上,也没出来,屋子里始终亮着灯,后来我发现了这个。”陶醉掏出一张纸,纸上是黑色和银色的粉末。

武俐用指尖蘸了一点,“这是炭?你在哪发现的啊?”

“在他的鞋底,是炭和钢的粉末。”

“鞋底……”武俐有些无语了,陶醉和吴铭破案的爱好这么相似,“吕大爷为什么会把鞋给你调查啊?”

“他的鞋放在门口了啊,我顺手就拿起来取了点粉末,你知道碳和钢粉说明什么吗?”

“我对吕家的鞋不感兴趣,不像你和吴队。”

陶醉正在兴头上,不计较武俐说了什么,“这说明,他晚上的时候去的地方是车间,现在车间都已经停产了,他是在偷厂房里的设备和材料。”

“你说什么?”

“吕忠良是钢厂原来的车间主任,他了解厂子一草一木,我去钢厂附近看了,围墙上有一个豁口,路面上是皮卡车辙印,证明是团伙作案,我怀疑吕大爷就是这个里的一员,那天晚上他不在家,等他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么说,他与案子并没有关联?”

陶醉表情有点严肃,“案发时他不在现场,但据说早晨的时候吕大爷惊慌失措地想要叫救护车,可打了两个电话,邻居再问的时候说是已经没救了。你们去的时候,他的态度也很不配合,他的表现完全不符合凶手的状态,一开始我就觉得他不是凶手,我猜他是知道了什么,这才坚决不想把事情闹大的。”

“他知道凶手是谁?”

“我也不敢肯定,但我想如果全家人都试图在隐瞒,想从他们嘴里找到事情的真相,会很困难。”

“这么说,这案子可难侦破了。”

陶醉眨眨眼睛,“还有一个人很重要,一定得想办法找到。”

“谁?”

“就是火锅店里被霍大娘暴打的那个女人。”

“可是吕明霞拒绝提供她的联系方式,我们上哪去找这个人呢?”

7

火锅店,陶醉一脸紧张地盯着监控录像,回放、回放、放大,几个简单的动作重复了整整一上午。

“没用的,这个监控我们看了好几遍了,打起来之后女孩就离开了,虽然有影像,但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上哪能找到这个人啊。”

“武俐,你看——”陶醉把画面停留在女孩离开的那个环节,她在男人的护卫下,匆匆离开了火锅店,穿着长裙和黑丝袜,长发遮住了脸颊,穿着也很普通,完全找不到可供辨认的特征。

陶醉把这一场景回放了五遍,武俐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这衣服我肯定认得出来,可是有什么用啊,她下次出门不可能还穿这件衣服了。”

“你看!她在出门的时候,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捂住了肚子?她吃多了吗?”

“傻孩子,她可能是怀孕了。”

“你说什么?”

“这是一个母亲的条件反射,走,咱们去医院查查就诊记录,肯定能找到这个女人。”

这个城市里,大大小小医院不下百家,但做产检,主要都集中在两家大型的医院里。一下午的时间,就在妇婴医院找到了这个女孩,对于这个女孩,大夫印象也很深,“总是一个人来,从来没人陪同,年纪又小,我们都怀疑是个大学生。”

在医院的就诊记录里,她叫吴萌,23岁,现在已经怀孕两个月。

陶醉拨通了吴萌的电话号码,“你好,我是长颈鹿月子中心的,我们这里提供全方位优质的月子服务,尤其是在产妇的身材恢复,我们采用美国最先进的技术,能让你在生完孩子之后迅速恢复完美身材,房间紧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店咨询,我们现在正在继续促销活动。”

听得武俐一愣神。

电话那端声音不大,“你们真的能让产妇恢复身材?”

“是的,这方面全市只有我们月子中心最有经验,详细的我在电话里也说不明白,小姐要是有时间,来我们店里了解一下啊。”

“这……”

“身材是女人最重要的本钱,小姐,我们现在在xx路附近有宣传活动,过来了解我们就送你价值1888的孕期身材控制教程。”

“哦,那我过去看看。”

“好的,那我这边就给你登记上了,我姓陶,稍后我把电话号码发给你,咱们不见不散。”

放下电话,陶醉长出了一口气,“你看我紧张得,汗都出来了。”

武俐完全愣住了,“你是怎么把她骗出来的?”

“她在医院登记的很可能是假名字,如果你说自己是警察,她会有所防备,到时候问她就没用了。再说她才23啊,她最关心的,肯定是产后恢复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小三,还是代孕妈妈。”

吴萌萌穿着一身运动服,完全看不出已经怀孕,见到陶醉和武俐,她愣了一下,“你们是月子中心的?”

武俐掏出了警官证,“我是警察,想找你咨询一点事情。”

陶醉直接了当地说道:“你孩子的父亲,是冯超吧?”

女孩脸色阴晴不定,“你怎么——”

陶醉温和地笑了,“我们就是想调查一下火锅店当时的情况,那天动手打你的大娘,她为什么打你啊?”

女孩沉默了下,这才点点头,低声说,

“她本来就一脸怒气,后来她听见我说怀孕了,一下子就疯了,拿着酒瓶就要往我的肚子上扔,吓了我一跳——”

“你能从认识冯超开始说起吗?”

“我是在校外兼职的时候认识冯超的,他追求我,成为了我男朋友,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听说我怀孕了,他高兴得了不得,可我万万没想到,他有家。

他说他妻子有病,生出来的孩子会有先天疾病,如果我把孩子生下来,他给我一笔钱。那天他约我出来,就是给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可没想到被他丈母娘发现了,他丈母娘听说我怀孕,当时就要打我,虽然没打到,但也是一身冷汗。万幸的是,我第二天去检查,孩子没事。”

难怪霍大娘会动手打人,武俐想了想,“当天晚上你在做什么呢?”

“我很害怕,冯超一直陪着我,安慰我,这几天我都在想要不要去打胎,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我想为他把孩子生下来……”

“你说那天晚上冯超一直陪着你?”

“是,第二天早晨他还给我买了早饭,然后接了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吴萌看着武俐,“怎么了,警察,出什么事了吗?”

“当天晚上冯超的丈母娘就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可冯超说她根本就没有心脏病,在火锅店都是装的,她……怎么会死了呢?”

这个时候武俐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是吴铭,“武俐,我现在找到嫌疑人了,是老人的二女儿吕明月,这就去抓捕,你在哪呢?”

武俐感到难以置信,“吕明月?怎么可能是她呢?”

8

武俐和陶醉气喘吁吁地找到吴铭,“吴队,为什么认定吕明月是凶手?”

“我找到了米线店,那碗米线就是吕明月买的。”

“米线?”

吴铭把卷宗递给陶醉,“在孩子胃里发现的米线,我搜索了小区附近的米线店,米线店老板说,那天晚上他马上就要关门了,来了一个女人买米线,说是家里孩子闹着要吃,他已经指认了买米线的人就是吕明月。”

“就根据这个?”

“此外她还买了一袋老鼠药,那种老鼠药的主要成分,就是砒霜。”

“可当时孩子的姥姥还在,她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我怀疑是吕明月偷偷下药,之后离开了,等孩子中毒死亡之后,孩子的姥姥才发现,可是已经来不及,她在悲痛之中发生了心脏病。”

武俐只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老鼠药是有颜色的,吴大队长,你觉得加到米线里,能看不出来吗?”陶醉一边认真看着卷宗一边说道。

吴铭想了想,“那也得去吕明月那里再问问。”

吕明月对于吴铭的提问,反应强烈,“你们怀疑我?我是孩子的亲小姨!你们是疯了吗?”

“米线和老鼠药都是你买的吧,你还想抵赖?”

“是我妈让我买的,她说孩子要吃米线,还说家里这几天闹耗子,大晚上的,我找了好几家才找到老鼠药。我把孩子自己扔在家里出来买的,送完我就回家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怎么没提起米线的事情?”

吕明月咬着嘴唇,“我妈已经去世了,死者为大,这种事情还不如不提的好。”

吴铭盯着吕明月,“你认为,是你母亲害了孩子?”

吕明月摇头,“我……不,我不认为,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我妈在照顾,她对孩子太好了,对我闺女从来都是爱搭不理的,在她家什么事都得让着聪聪,后来我赌气再也不带孩子去她那了,我不信她会害孩子。”

陶醉皱着眉,看吴铭,“吴队,我觉得咱们得回案发现场看看。”

“现场的痕迹都已经被清理了,怕是很难找到证据了。”

拗不过陶醉,三个人来到了吕大爷家,吕大爷对警察的来访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今天吕明霞也在吕大爷家,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陶醉的目的很明确,他径直走到了厨房里,厨房里蒙着一层灰,这几天一直没有做饭。

打开碗柜,里面是整齐的一摞不锈钢碗,此外还有一只小小的儿童碗,画着小猪佩奇。陶醉刚把碗拿出来,吕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大喊了一声,“住手!别动我聪聪的东西!”

陶醉把手缩了回去,“对不起大爷,你家里怎么都是不锈钢碗啊,一个瓷碗都没有……”

吕大爷摇摇头,“聪聪不喜欢别人喂他,他喜欢摔碗,家里的瓷碗都碎了……”

陶醉眉头舒展了不少,“他吃饭一直都是阿姨在喂吧?”

大爷点点头,“怎么了?”

“那老鼠药,就是阿姨喂给孩子的。”

“你胡说什么?”吕明霞也从沙发上走了过来。

“这碗里的残留物质,能检测出来,大爷,你早就知道孩子是阿姨害死的吧,所以才会把屋子里的痕迹都撤掉。”

吕忠良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这才开口说道:

“她……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孩子他爹有了娃,孩子他妈本来就不喜欢他,明月又盯着这个房子不放,我们都没有办法了。杀了孩子之后,她肯定心里特别难受,就在那个时候,犯了心脏病。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兜里就有一瓶速效救心丸,可是她没有吃……”

吕大爷垂着头说道,“我不怨她,我真的不怨她,你们不知道养一个这样的孩子有多难。我们的工资都用来看病都不够,为了孩子我连单位的铁都偷,我……我吕忠良一辈子没干过丢人事,为了他,偷鸡摸狗的事都做……”

吕明霞走过来,扶着老人到沙发上休息。

老人喘了口气,“这回你们都调查清楚了,可以走了吧?我累了,想躺一会。”

武俐刚要点头,陶醉抢先说话:“别急,吕大爷,麻烦你在沙发上躺下,依我看来,调查才刚开个头。”

9

就在众人的不解和吕家父女明显的不悦之中,陶醉来到事发的房间,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板,此外还有一个很有年头的大衣柜。

大衣柜已经空了,霍大娘和孩子的衣服都已经被烧了,什么也没剩,陶醉就在这个屋子里四处搜寻了半个小时,武俐、吴铭、吕明霞和吕忠良都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陶醉面无表情地四处查看了很长时间,盯上了床边木质装饰包裹的暖气片,“吴大队长,得麻烦你帮帮忙,我得把这个木头的暖气罩拆下来。”

两个人费了很大劲,才把这个过去装修的暖气罩拆下来,吴铭小声问陶醉,“你到底要干什么?”

陶醉不答,在拆下暖气罩之后拿放大镜找了半天,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他微微点头,问道:“吕明霞,案发当天晚上,你说自己一直陪着老公在家,是吧?”

“我当时是为了照顾我老公的面子,事实上他那天晚上一夜未归,这种事情,做妻子的总还是要向外人隐瞒的。”

“你!”武俐万万没想到,吕明霞轻描淡写,就更改了自己的口供。

陶醉见武俐着急,轻轻拉住了武俐,“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们去找过吴萌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能否告知当天晚上,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家啊。”

“可是根据我们的监控录像,那天晚上你出去了,很晚才回来。”

武俐完全蒙了,心想什么时候调过监控录像了啊?

“我心情不好,出去走走,怎么了?”吕明霞看似平淡,但见招拆招,整个人一点不慌。

“那你去哪走了呢?是不是出现在了这里呢?”

“你什么意思?”

“尸检报告说,霍大娘死前与人发生过冲突,她的脸被划过。可我们在调查火锅店大闹的监控发现,当时只有霍大娘大打出手,周围人都毫无还手之力,根本没有人能对她动手,更别说是在脸上划道子了。”

“那又怎么样?”

陶醉从吴铭那里拿过卷宗,他拿出一张照片,正是吴铭偷拍吕明霞用手挡脸哭的那张,“这是吴队拍的你的照片,你的指甲很漂亮,是做过美甲的,可是指甲的前面都被剪掉了,花瓣都剩下了一半。”

“太长的指甲影响我工作,我就随手剪了。”

“影响工作?”陶醉拿出刚装了东西的证物袋,“你看看我在暖气后面发现了什么!”

是一截断了的指甲,按照美甲的花纹能看得出,这指甲就是吕明霞的。

陶醉表情很严肃,“吕明霞,一个人的痕迹是很难抹杀的,就算是你烧了衣服和床单也没用,这指甲上面有血迹,我们用DNA检测就会得出结果的。”

陶醉这句话一说出来,吕忠良和吕明霞父女两人脸色骤变,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陶醉转头看向吕大爷,“你早就知道吧,要不然怎么在我说起孩子的碗的时候顺势就承认了,其实那只碗已经洗过了,上面什么痕迹都检查不出来。

你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我的推断,说出了好像背诵过的那一大段话,这过程太顺利了,顺利得让我怀疑,你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希望我们能赶紧结束调查,别再怀疑到你女儿头上!”

“你……你胡说!”虽然这么说,但吕大爷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起来。

吕明霞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爸,你……你都知道了?”

听女儿如此说,吕忠良长叹一声,“你以为你推你妈那一下,她犯了病死了,可是后来,她挣扎着又醒了,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不报警呢?”

吕明霞的眼圈红了,“爸……”

她说不下去了。

吕忠良看着吕明霞,“闺女,不是你的错。”

“爸,那天晚上妈叫我来,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杀了聪聪,聪聪就躺在这小床上,看上去很吓人。”

吕明霞继续说道:“妈说,冯超的小老婆怀孕了,等孩子生下来,他就得离婚,到时候我带着个傻孩子,没法再嫁出去了。她说只有孩子死了,我和冯超的婚姻才有转机,就算是离婚了,我也才能再嫁出去,她说她杀了孩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没忍住,和她吵了起来,推了她一把。

我说我的聪聪呢,他投奔我来了一回,我为了让他有爸爸,对冯超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送他去康复训练,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甚至瞒着我们和别人去干私活,我就算是搭上半辈子,也要让他有活下去的权利!

我的孩子是笨,是傻,可是他是我怀胎十月,用半条命换来的,他是我身上拿出来的一块肉啊,他就算是不会吃饭,不会穿衣服,可是他会叫妈妈,他一直都会叫!”

吕明霞头发凌乱了,眼睛里一片通红,与往日优雅的形象大相径庭。

吕忠良看着她,轻轻给她整理凌乱的头发,“聪聪是你身上的一块肉,可是你又何尝不是我们身上的一块肉呢?我二十六岁那年有了你,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叫我爸爸,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一辈子照顾你。你有了聪聪,我和你妈就照顾聪聪。

明霞,你妈妈她做错了事,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她本来想杀了聪聪,就自杀的,可是她犹豫了,因为她害怕你自己应付不了冯超和小三两个人。

那天晚上,她用最后的力气给我打电话,她断断续续和我说,她说,明霞会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瞒你们挺长时间了,我这心脏没几天活头了,我死了,谁能照顾孩子呢,我不想让聪聪死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吕忠良的眼泪流了下来,吕明霞更是嚎啕大哭,屋子里都是压抑的空气,只有吴铭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多难,都不能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脑瘫的孩子也是生命。”

陶醉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吴铭说完的时候,他轻轻地在点头。

10

案子办完之后,武俐忍不住问陶醉,“你怎么知道暖气后面有证据呢?”

陶醉微微一笑,“和你说实话啊,我猜的。”

“猜的?”

“是啊,因为我知道她肯定会留下痕迹的,表面上的痕迹能抹去,暖气片夹缝里的可就未必了,再说当时除了背水一战,还有别的办法吗?”

武俐半天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明天早晨,准时来孟婆粥铺啊,我有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早晨,陶醉一改常态,浅蓝色衬衫、卡其色风衣,还吹了头发,在粥铺里格外显眼。他时不时看着门口,连老板娘都说,“今天这是怎么了,等什么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

老板娘从门外走进来,掩饰不住的笑,“你确定等的是一个人?”

话音未落,只见武俐拽着吴铭,远远冲着陶醉打招呼。

两个男人每人一屉包子一碗粥,互相沉默着,只有武俐眼睛骨碌碌转,“你们觉不觉得,你们不应该是对手,更该是一个组合?”

“拉倒吧,你们吴队那个死脑筋——”

“喂,你那都是凭运气——”

“喂喂喂,别吵啊,要是把你们两个人的特长综合起来,是不是就能事半功倍了?”

“哼!”

“哼!”

两个人都不说话,但却也都没有反对,武俐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侦探三人组,正式成立啦,老板娘,再来三屉包子,我们今天要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