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逃之偷窥者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AGR)
1
对于一个城市漂泊者来说,没有什么比租到一间便宜又舒适的房子更惬意的了。
阿雷最近搬来的房子,是由一套房子隔出来的一间,干净整洁,距离单位只有十分钟路程,而房租却只有正常的一半。
他工作的快递公司三班倒,工作时间是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三点,虽然疲惫,但还可以洗个热水澡再睡觉。
其实除了洗澡,睡觉前还有一件事——
阿雷新认识了一个女人,他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但却每天都能见面,每次见面都是在凌晨三点。
阿雷拿起望远镜,冲着对面的高层挥手,女孩同样向他挥挥手,阿雷看不清她的脸,但凭感觉,她是笑着冲自己挥手的。
这事阿雷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否则别人准以为自己是个变态偷窥狂。新房搬进来的时候,就在落地窗前,摆放着一个望远镜,看上去很高级。
阿雷有点好奇,就拿着往外面照了照,凌晨三点,放眼望去,小区里黑糊糊一片,亮着灯的就只有对面高层里的这么一户人家。
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女孩对着窗户坐在床上,她头发披散着,看向窗外。刚开始阿雷以为是女孩偶然失眠,可是第二天,女孩依然是笔直地坐着,第三天、第四天……
阿雷似乎形成了习惯,看一眼女孩就睡觉。等到第六天的时候,怪事出现了,女孩冲着窗外在挥手,似乎在与阿雷打招呼。
凌晨三点等着自己的长发女人,这……不会是鬼吧?
阿雷从小就是村里的傻大胆,他敢晚上的时候独自从坟地穿过,所以阿雷没怎么怕,他不仅继续用望远镜看过去,还摆了摆手。
女孩又向他挥挥手。
阿雷在城里不认识几个人,一直上夜班,也基本不怎么说话。这个女孩,就算是女鬼,他也觉得有几分亲切。
每天他洗完澡,总要和女孩招一招手,然后才睡觉。有意思的是,等他一觉醒来,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女孩还坐在那里。
这么过去了两周,有天晚上,阿雷像往常一样向她打招呼,可这一次,女孩半晌没有动,就在阿雷快要放下望远镜的时候,女孩把手放在脖子上,做出一个杀人的手势来。
阿雷一哆嗦,他仔细观察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女孩似乎想站起来,阿雷顺着她的行动看过去,他看到了一根链子,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双腿被拴在了这个铁床上。
她用尽全力把身子向前伸,手努力着向前伸,撞向玻璃,在窗户上划出了一个弯,又划出一个圆,再划出一个弯。
然后她看着阿雷,手又一次放到脖子上,做出杀人的动作。
阿雷吓了一跳,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身子都僵硬了。
女孩又重复了几遍,然后她用手擦了擦眼睛。
哭了?
阿雷看不清,他重复着女孩的动作,突然想到了自己看的一个关于国际通用求救法则的电视节目,女孩比划的,是SOS,她在向他求救!
2
难道女孩是被绑架到这个屋子的?
阿雷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他手指冰凉,全身直哆嗦。
自己应该怎么做?报警?该怎么和警察说?会不会是恶作剧?
阿雷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颤栗般的恐惧席卷而来,他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用被蒙住了头。
快睡觉,睡醒就天亮了,就没事了,就都过去了。
梦里女孩不断做着杀人的手势,她撩起长发,满脸都是血。
吓得阿雷从梦中醒来,手心全都是汗。
他再一次走到了窗边,缓缓拾起落在地面上的望远镜。
女孩还在那张床上,她的脚还被拴在床上,但是阿雷第一次在屋子里看到了很多人。
他们聚在床边,其中一个人一只手薅着女孩的长头发,另一只手拿着拖布杆,胡乱打在女孩的身上。
女孩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双手抱着头,脚仍然拴在铁床上,她无处躲闪,那根铁链被抻成一条线。
过了一会儿,换了一个人重复这动作,周围的五、六个人没有丝毫停顿,那根铁链一直是一条线。刚开始女孩还在躲,到后来,抱头的手渐渐松开了。
到了又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却没有接过那拖布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一直在摇头,而周围的人一直在点头,接着她转身走了出去。
她是要救被绑架的女孩吗?
阿雷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他看着女人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号的罐头瓶,她拿瓶子的手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冲女孩的脑袋砸了下去。
阿雷感觉自己的脑袋也嗡的一声。
女孩护着头的手松开了,她冲着窗户径直倒下去,头发垂在床边,有人打开了床头的锁,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女孩抬了出去,女孩的头发和手一直垂在地面。
她死了?
而我没有救她?
阿雷的头很疼很疼,他再没有丝毫犹豫,拿出手机,按下了110。
3
早晨六点,刑警队接到报案,有人反映在自家对面楼里发生了恶性伤人事件,具体位置是b83单元15楼,报案人声称是用望远镜看到的。
武俐忍不住说道:“通过望远镜?这是个偷窥狂吧?”
吴铭的话就很简洁,只有两个字:“出警!”
六点半,武俐敲响了报警人所说的房间。
“谁啊?别敲了,来了来了。”开门的女人一脸不耐烦,她大概五十来岁,留着一头常见的阿姨型泡面头,穿着一件夹棉厚睡衣。
“我们是警察,接到报警,请配合我们工作。”
女人吓了一跳,赶紧让吴铭和武俐进来。
屋子一室一厅,都是老式装修,地板嘎吱嘎吱响,客厅里电视柜一直顶到棚高,却只放了一个很小的电视,不到40寸。
卧室里东西更少,就一张木床,被子还没有叠,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大葱味。
武俐看着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王秀芹。”
“职业?”
“哪有职业啊,找不到工作,这事你们警察管不管?”王秀芹看着吴铭和武俐,“你们干啥啊?我一个糟老婆子,在家睡个觉,犯什么法了?”
吴铭把屋子从里到外看了一遍,屋子里堆着不少纸盒和瓶子,此外客厅里摆满了大葱,他问道:“你老伴儿呢?”
“离婚了,孩子在外地读书,家里就我一个人,要不能租这么破的房子吗?警察同志,你们管不管低保啊?我申请了几次都没下来……”
没有发现可疑线索,吴铭和武俐听女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这才道歉离开了。
从女人家里出来,两个人情绪完全相反,武俐垂头丧气,吴铭却舒服多了。
他回头看武俐耷拉着脑袋,走得很慢,走上去拍拍自己的小徒弟,“怎么这么难过?没有事情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武俐迟疑着,“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傻孩子,我刚入职时也一样,总觉得要发生大案了。其实刑警队一年都发生不了几件大案,生活不是电影,你要有心理准备。走吧,咱们回去问问这个报案人,是不是有梦游之类的记录。”
可没想到,报案人坚称自己看到了女孩被群殴,他只能大概描述出女孩的长相,可对于女孩的姓名、身高、体重全都说不上来。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这……”男人摇头,“没有,距离太远了而且反光,我那个破手机根本照不下来。”
“没有证据,根据我们现在的调查,是不能立案的。”
“可是……”男人的脸都涨红了,“你们相信我,我不会骗人!”
他的脸上很真诚,武俐抬眼看吴铭,吴铭猜到了他这个热血徒弟的想法,他轻轻说道:
“武俐,我们办案是需要证据的,就算是警察,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接连跑到居民家中取证。”
武俐又蔫了下来。
中午下班的时候,刚走出大门,就听见有人说:“警察同志,我真的没骗你们!”风中有个人被冻得瑟瑟发抖,还是那个报案的男人。
“可是我们去了你说的住宅,根本没有年轻女人,只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
“不能啊,好多人,真的,我害怕她可能真的被打死了。”男人急得要哭了。
武俐突然有一个想法,她压低了声音,“你去找一个人,他也许能帮助你。”
4
陶醉看着来找他的男人,“是武俐让你来找我的?”
阿雷点点头,“她说你或许能帮我。”
“说说吧,具体是什么情况呢?”
随着男人的描述,陶醉浅浅的笑容消失了,“非法监禁?聚众杀人?”
他思考了一会儿,拍拍男人的肩膀,说:“走,你现在先带我去你家,我去看看对面到底什么样。”
陶醉拿阿雷的望远镜照过去,只能看到一张双人床。
观察了很长时间后,陶醉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这床底下是什么东西……”
他打了个电话给武俐。
“武俐,你们进屋子里的时候,看见了双人床吗?”
“看到了。”
“底下没有东西吗?”
“我们被阿姨一顿骂,那下面确实是什么也没有。”
“这可真是奇怪了。”
放下电话,阿雷焦急地问陶醉:“陶侦探,有什么办法吗?”
陶醉拧着眉,像是在思考,“我暂时没什么思路,可能要想办法去对面那家调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回到酒吧,陶醉有点蔫,同样蔫的,还有武俐,她来陶醉的酒吧,陶醉问:“你见到的场景是什么样的?快和我说说。”
武俐掏出手机,“我拍了照片呢。”
陶醉看到那张双人床时,突然站了起来,“不对。”
“你说什么?”
“我看到的是铁床,而这张,是木床!”
“那房间里没有铁床啊,你确定看到的是铁床?”
陶醉点点头,“我看了很长时间,我记得是一张铁床。走,我们先去找阿雷。我想办法带他去对面的屋子指认那张床!”
阿雷的电话打不通,武俐说:“我记得他说在xx快递公司做快递员,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上班。”
陶醉感觉有些不对劲,“武俐,你去快递公司,我去阿雷家,咱们电话联系。”
武俐来到快递公司,阿雷的同事却摇头,“不知道怎么了,他今天没来上班。”
与此同时,陶醉把阿雷家的门敲得地动山摇,可就是没人应声。
隔壁户出来一个老大爷,皱着眉说:“小伙子,别敲了,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呢?!”
“大爷,你知道这家房东的电话号码吗?我得进去。”
大爷眯起眼睛,“你是阿雷什么人?”
“好朋友,我找他有急事。”
大爷慢腾腾走过来,他从一堆钥匙里拿出一把,“这房子是我租给他的,你进去吧。”
陶醉推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阿雷?”他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气味,心里突然觉得很不安。
那是一股血腥味。
他赶紧找到了墙上的开关,打开灯。
“阿雷!”落地窗前躺着一个人,整个人趴在地上,脑袋血肉模糊。在他身边,有一地的绿色碎玻璃,而他的身下,摊着一大片干涸的血迹。
老大爷吓了一大跳,踉跄着离开了。陶醉站起身,观察着这间屋子,与上次来相比,屋子里似乎干净了一点,但没什么大变化。
他戴上手套,这才去摸阿雷的口袋,手机还在,最近的通话却都来自自己,没有其他人给他打过电话。
陶醉翻过阿雷的身体,这血是从身上流出来的,他被人捅了很多刀,从衣服被刺穿的形状看,凶手与他积怨很深。
“这是什么?”陶醉愣住了,阿雷身子底下,有两个字,是用手指头写的血字,这两个字却是:s市。
5
第二天一早,王秀芹家又响起了敲门声。
“就算是警察,也不能天天扰民吧!你们——”王秀芹边说边打开门,“哦,是房东啊,这房子不是还有一年半才到期吗?”
房东点点头,“是,但是这个小陶说他看中了这房子,想高价买。哎呀,怎么不开窗?这屋子里葱味也太大了。”
“疯了吧,这破房子,冬天冷夏天热,全城都推平了也轮不到这儿拆迁,你这是脑袋里多少水啊,能看上这个地方?!”
话说出来,房东脸都绿了,但陶醉面不改色,他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屋子。
“这房子就一室一厅,有62平米吗?”
房东也很困惑,“我的房子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可又说不出来哪儿奇怪。”他指着卧室的窗户。
陶醉冲着这客厅里唯一的电视柜走过去,“这电视对面没有沙发,这电视只是一个摆设吗?”他一边说一边敲打着电视柜,“空心的?”
房东指着卧室的窗户,“这窗户,怎么就剩下一半了?”
陶醉笑道:“别紧张,我找到了那另一半窗户。”只见他往外拉着电视柜,这个高达棚顶的电视柜,竟然很轻,而拉开之后,一间面积很小的屋子出现了。
这屋子与卧室其实是同一间屋子,是中间加了隔断隔出来的小密室,陶醉的眼睛一亮,他看到了那张双人的铁床!
他一大步迈进屋,“这床底下是什么东西?”
王秀芹脸色骤变,赶紧走了过来,“你这小子别乱动,小心我报警了啊!”
陶醉不理她,他摸着那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得很严实的袋子,那袋子里的东西有一种很柔软的触感,熟悉而又陌生。
陶醉突然抬起头,“你敢报警?这里头装的,是死人!”
女人凶相毕露,“你放屁!别动我的东西!”
陶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割开袋子的底角,就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露了出来!
“真想杀人,其实不难,处心积虑,总能得逞。可是杀人之后处理尸体,才是最难的步骤。
“尤其是像咱们这个不沿海、没有河的城市,贸然带尸体出去,存在很大的风险,所以在没有合适办法的时候,只能先把尸体留在这儿。北方在秋天的时候存储大葱,但都放在室外,就算是在室内,干葱的气味也不会这么强,我听说这屋子一股葱味,就觉得不对劲。”
旁边的房东已经崩溃了,“小陶,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真来看房子的吧?你这……这在我的房子里弄出了死人,这可怎么办?!”
陶醉掏出手机,“对不起,我和你一样不情愿,但是眼下需要报警。”
吴铭正在阿雷死亡的现场勘查,接到陶醉的报警后,来到了对面的房间。
他全程黑着脸,让队员带走王秀芹、运走了尸体,开始痕检。开始之前,他转过身去看站着的陶醉,“这位目击者,你不去配合我们做笔录,在这儿等什么呢?”
“我——吴队长,你做痕检,我帮你拍照吧。”陶醉想留在现场。
“不用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你可真是卸磨杀——”
“你承认自己是驴了?”
“哼!”陶醉只好离开。
武俐配合吴铭的痕检在拍照,她和吴铭都忍不住叹气。
之前好多案子都是痕检证据太少,很难定论,可是现在存在的问题是,这里留下的痕迹太多了。
这间密室里有脚印,但是很多,鞋码各不相同,想要辨认出来非常困难。
“会不会是为了迷惑我们故意留下的?”
吴铭摇头,“这脚印不仅是尺码不同,特征也不一样,这里来过很多人,最大的尺码是39码,应该都是女性。”
武俐指着角落里堆着的碗,“这碗的数目是9个,都是近期用过的,难道是9个人?”
吴铭沿着地面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检查,他趴在地上,神情激动,“真有罐头渣!和那个阿雷说的一样!他一定是真的从望远镜里看到了。”
回到刑警队,吴铭和武俐第一时间来到了解剖室。
尸体是一名女性,在她的身上发现了多处伤痕和淤青,头发很长,看上去二十多岁,和阿雷描述的很相符。
只见温暖直勾勾看着尸体,一动不动。
武俐吓了一跳,“温暖姐,你……你干什么呢?”
温暖声音不大,但极其肯定,“这个女人我见过。”
吴铭脸色露出了笑容,“你见过?太好了,凭借你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今天就争取把死者身份确定了!”
温暖有一个能力,在刑警队非常出名,那就是认人。
只要是她见过的人,就算是马路边、公交车上,甚至是电视里的,她都能默默储存在大脑里。之后在第二次遇见——哪怕是尸体——的时候,也会唤醒原来的记忆。
这名女性,她知道自己见过,却想了很长时间,还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
武俐陪着温暖从白天一直想到晚上,天都黑了,她还坐在那儿,半闭着眼睛打坐。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想。”
温暖摇摇头,“回忆不起来,说明没见过面的可能性更大,我应该是在哪儿看过她的照片。可是我翻遍了手机相册和常用的APP,都没有这个人。”
武俐感觉温暖这超能力十分不靠谱,她在失踪人口的网站寻找了一天,但尸体已经腐烂,头部又遭到了损毁,她无法确认尸体具体容貌,只能求助于面部复原图。
而善于做面部修复的专家温暖,却坚信自己的记忆深处,有这个人的信息。
冬天这个时候,晚上还是有点冷,刑警队附近有学校,这个时候正是孩子放学的点儿,路上除了家长,还有卖烤地瓜、冰糖葫芦和炸串的小摊,在冷风中冒着热气。
温暖的脸冻得通红,一把抓住武俐,“那个人,我想起来了,就是在这儿看到的!”
“什么?”
“一个月之前,有个人拿着女儿的照片,四处问有没有人见过,就是那个人!”
武俐掏出手机,“你说的是那个可怜的老大爷吧?那时我还拍照了呢,你看,就是这个——”
6
一个月之前,刑警队来了一个人,他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中山装,袖口被磨成一条条,初冬时节,脚上就穿了一双军板。头发灰白,着急着说女儿不见了。
他叫楚伟强,他的女儿楚西西,今年刚大学毕业,毕业后说是去农村支教,说完这话就不见了踪影。
电话打不通,微信也联系不上,楚伟强急得来她的学校找她,老师和同学都知道她找到工作,直接去实习了,可具体在哪儿却说不上来。
没有乘车记录,手机一直关机,这个女孩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段时间,老人一直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他手里举着寻人启事的大牌子,上面贴着女儿的照片,四处问路人谁曾经见过。在寒风里,他依然穿着那件单薄的中山装和军板鞋,胡子很长,不时地揉揉眼睛。
温暖就是在这个大牌子上,看到了楚西西的照片。
通知楚伟强来认尸时,老人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中山装,他看到楚西西的尸体时,愣住了很久,之后他用手轻轻摸着尸体的头部,像是在抚摸一个初生的孩子。
楚伟强同意了尸检,“我的西西啊,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我出来找她这么久,可结果……这我该怎么和孩子她娘说……”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找到杀人凶手。”
温暖去尸检的时候,吴铭提审了王秀芹。
“楚西西是怎么死的?”
王秀芹露出困惑的神情,“楚西西?死了的女娃子叫楚西西?”
“你不认识她?”
王秀芹摇摇头,“我被人家雇来做饭的,我哪知道啊。”
“是谁雇你做饭的?”
王秀芹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他让我管他叫张三。我在报纸上登的广告想找个当保姆的活,他就联系我说让我租房子,雇我做饭,一个月给我5000,伙食费也5000,条件是别的不许我瞎打听。”
“别的女孩呢?”
“都走了,这女娃子死了之后,就来人用大客车把他们都拉走了。
“是你给报的信?”
“是啊,我一看闹出了人命,简直吓死了。可是他们只同意带活人走,死人他说过两天再来处理。”
“谁?一直和你联系的是谁?”
“张三。”
“张三?这是个名字?”
“他们就让这么叫,我哪敢问啊。”
“你给他打电话,问他死人怎么办。”吴铭电话拨了过去,电话通了,可是没人说话。
“张三,这死人怎么办啊?臭死了。”
没想到那头一句话也没说,就直接挂断了。
王秀芹面露难色,“警察,能放我回去了吗?”
“等着吧。”
吴铭匆匆走了出来,“定位到地点了吗?”
“吴队,通话时间太短了,没定到。”
“尸检那边结果怎么样了?”
温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吴队,这是在死者的胃里发现的。”
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宋晓凤,s市,被男友拐——”
吴铭陷入了思考,“宋晓凤?这又是谁?死者不是叫楚西西吗?”
7
“s市?又是s市?阿雷死时留下的字迹也写了s市。”武俐说。
吴铭点头,“看来得去s市看一看了。”
“我去,我和那里的刑警队长挺熟的。”武俐主动请缨。
“我还得留在这儿继续调查,你一个人去,能行吗?”吴铭有些为难。
“吴队长……要不,让陶醉和我去吧?当初发现阿雷尸体和密室的就是他。”
吴铭极不情愿,但经不住武俐再三请求,只得无奈答应了。
“我们来s市,主要是想寻找纸条上所写的这个宋晓凤的男朋友。”武俐和陶醉汇合后,介绍目前的案情,“刑警队攸默哥排查了解到,宋晓凤是s市唯一一所大学的大三学生,她最近新交的男朋友叫阿晨,是一家理发店的发型师,两个人之前同居了,现在是寒假,学校放假,没人发现她失踪。”
“攸默哥是谁?武俐你行啊,刚认识就叫得这么亲。”
武俐撇嘴,“你胡说什么啊,攸默是我原来就认识的哥哥,他是我的偶像,你别不服,就你?十个陶醉也抵不上一个攸默。”
“哎我去,我还真不服,就有一个陶醉,我看也破得了这案子,走,咱们先去那家店看看。”
“可是,攸默哥说,让咱们先去刑警队。”
“你那个笑话儿哥哥,他是警察,而且是知名警察,咱们这是拐卖人口的案子,凶手肯定与警察打交道经验丰富,反而是咱们两个陌生人,更容易套上话,走吧!”
“不是笑话!是攸默!”武俐跟在陶醉后面,一脸不服气。
大学城里有一栋楼,一楼是各种小吃摊,二楼则布满了网吧和美发、美甲的小店,武俐和陶醉的目标就是这二楼。
推门进去,陶醉倒是自来熟,他叫着宋晓凤男友的名字,“阿晨在吗?”
说着他往镜子前的座位上大咧咧地一坐,随手指着武俐,“你也坐下吧,不让你来,你非要跟来。”
阿晨个子不高,休闲打扮,尤其是脚下的红色AJ,看上去很新,“想怎么弄头发呢?”
陶醉想想,“我最近心情不好,给我换个新造型吧,我哥们儿说你做得不错。”
“来个抖音里现在最火的锡纸烫,再染个颜色?”
陶醉非常爽快,“行。”
开始忙活起来,两个人话就多了起来,陶醉问武俐:“这钱你给报销不?”
武俐瞪了他一眼,没答话。
阿晨笑笑,“这是——女朋友?”
“嗯。”
“喂,谁是你女朋友!”
陶醉说道:“这个对象不行,脾气太差,一点不懂事,阿晨,你有对象吗?”
“黄了,不知道跟谁跑了。”
陶醉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两个男人哈哈大笑,陶醉给武俐使了个眼色,武俐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一摔门离开了。
“这小姑娘挺倔啊。”
“刚开始都装,过两天,还不是被我调教得乖乖的!”
“真的假的?”
“你还别不信,这姑娘看着朴素,但出手大方,对付她,三句好话打一顿,循环往复,用不了一周就能打服她。”
阿晨有些佩服了,陶醉顺势说道:“正好她被我打发走了,我看你也不是等闲之辈,咱俩切磋切磋,我给你讲讲。”
做头发非常耗费时间,两个人从中午一直做到了天黑,期间陶醉给阿晨讲了自己编造的情史,涉及人数之多,内容之丰富,让阿晨由衷地佩服起来。
就在楼下的涮串摊,两个人一人手里攥一瓶啤酒,听陶醉讲完自己如何糊弄女人赚钱,阿晨心里痒痒的,一坐下就神神秘秘地说:“我最近把一个女生给卖了,然后她还帮我数钱呢,真事儿!”
陶醉心里暗暗一惊,表面上风轻云淡的,“不是哥看不起你,你还有这个本事?”
被陶醉这么一激,阿晨语速都提高了,“我卖了三万块钱,这手机、这鞋都是用这钱买的!”
“真的?原来你才是深藏不露的大人物啊!什么人这么好骗?”
“是个学生,来做头发认识的,后来就成了女朋友。我骗她说和几个朋友出去玩,我有事你们先去,她一点没怀疑就上车了,那车上去还能有活路?”
“什么车啊?你们这儿还有专门收人口的?这么说,我也想把我手里这个妞给卖了。”
“那我就不能说了,来,喝酒!”
话套得差不多了,可就在这关键的问题上,阿晨却怎么也是不松口。陶醉不停地给他灌酒,喝到自己都晕乎乎的,可阿晨还是不肯说。
不知是什么时候,几个警察转到了两个人的身后,一个警察问道:“你就是阿晨?”
“怎么了?”
“你涉嫌一起拐卖人口的案件,跟我们走一趟。”
陶醉的酒还没有醒,他打量着警察,个子很高,但却是白净的娃娃脸,看上去比自己还小。
陶醉歪歪斜斜,一下栽到警察的怀里,眼睛向警察望去,一股酒气,“警察叔叔,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娃娃脸警察看着这个刚烫了头的黄毛,他最讨厌别人说自己娃娃脸,“你说什么?带走,一起都带走!”
娃娃脸警察身边的高壮警察稍微有些犹豫,“头儿,咱们只抓阿晨就行吧,这个?”
“都带回去再说!”
“是,攸队!”
娃娃脸警察推开自己身上这个醉汉,可醉汉还在喃喃自语:“攸队?你可真是个梦中情人啊!”
8
刑警队冰凉的屋子,让陶醉和阿晨的酒都醒了大半。
陶醉轻声地和阿晨嘀咕:“你还吹呢,事儿让人发现了,这可是重罪啊,等着进去吧。”
“不可能啊,我嘱咐过晓凤不和任何人说起,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大山里生孩子了,怎么会有人来抓我呢?”
陶醉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就是喝多了,一会儿就能出去,你就未必了,有没有人能捞你的?出去了我帮你传个口信。”
“这……我不能说,我说出去了,得被打死——”
“哥们,你知道拐卖是多大的罪吗?”
“顶多关几天呗,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几天?你后半辈子都得扔里头!”
“真的吗?你别吓唬我啊,哥。”
“快说吧,别啰嗦了,等会儿开始审你了,就真来不及了。”
阿晨有点怕了,这时外面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阿晨在陶醉的耳边轻轻说道:“发廊楼上有个KTV,你去那儿找花爷,你就说我绝对不会出卖他的,求他想想办法——”
话音刚落,来人走到了跟前,“陶醉,出来!”
陶醉被拉了出来,换到了刑警队的办公室,屋子里除了武俐,还有两个警察,正是昨天去抓人的那两个。
娃娃脸警察很和气地问武俐:“这就是你说的私人侦探?”
陶醉的新发型让武俐都吓一跳,“是啊,陶醉,这是刑警队的攸队长,陶醉你的头发也太……”
陶醉大咧咧地握握手,“啊,我这是为案子献身了,回去我剪掉就好了。攸队长,久仰大名啊。”
攸默身后的警察拍了陶醉一下,他看上去很亲切,“臭小子,你和目标关了一夜,得到什么线索没?”
“他让我去KTV找花爷。”
“花爷?”攸默沉吟了一下,“我们调查了阿晨的经济情况,两周之前,他在ATM上存了两万元钱。阿晨的理发店门口摄像能覆盖,我们查到了宋晓凤上车时的录像。对这条线索我们正在追踪,KTV这倒是新线索,童岩你陪他一起去吧。”
“不行!”陶醉提出反对,“你们在s市这么出名,去了肯定会被怀疑,我还是自己去吧。”
武俐嘟囔道:“陶醉,你又不是警察,攸默哥他们得保护你的安全……”
陶醉心里莫名有些醋意,“不用了!”说完,他也没有搭理武俐,径直走了出去。
攸默想了想,“这样吧,童岩,你去跟踪那台车,重点是在车停留的那个小区附近观察,想办法进去看是什么情况。”
攸默身边那个叫童岩的警察问:“头儿,那你呢?”
“我?我有一个大肚子的老婆天天查岗已经够烦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你一接幺娆的电话就眉开眼笑的,我可没看出来烦。”
“你拿出追踪我的这股劲去查那台车,我保证今天就能有结果。”攸默瞪着童岩。
“我这就去,行了吧?就欺负我能耐。”童岩嘟嘟囔囔。
9
晚上九点半,KTV依旧有些冷清,几个服务员在门口迎宾,陶醉嘴里叼着烟,对一个服务员摆摆手,“我找花爷。”
没想到服务员面无表情,“我不认识什么花爷,你要是唱歌,我们现在有活动套餐。”
碰了个钉子,再问一个人,还是不知道,陶醉只好问道:“那你们现在都是什么活动啊?”
叫了几瓶酒和果盘,陶醉自己坐在包房里,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屋子里放着歌,他借故上厕所,观察着KTV,看着没有任何异常,就连陪酒的女孩都没有。
这么一个KTV,上哪儿去找花爷呢?
陶醉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还不如有两个警察傍身呢,至少还能有个陪他唱歌的,不至于这么无聊。
已经十点半了,KTV人多了起来,陶醉在身上洒了啤酒,装作醉醺醺的样子,从各个房间门口溜达着。
屋子里都有人,可哪个才是他要找的呢?
他又转悠一圈,意外地,往楼上阁楼去的门——锁开了。
陶醉的心猛地一跳,他轻轻推开门,上了楼。楼上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屋子门口放着一束百合花,散发着香味。
陶醉在门口停住,屋子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里面有人喊道:“什么人?”
陶醉决定碰碰运气,他索性推门进去,屋子里是一男三女,陶醉对着男人笑嘻嘻地问:“这就是花爷?我可找到你了。”
男人光头,只穿一个背心,亮出一条金链子和一脸凶相,“你找我干什么?”
看来还真是歪打正着了,陶醉不动声色,继续说道:
“我来捎个口信,阿晨让我来找你,他进去了,他说自己绝不会出卖花爷,还求花爷救他一命啊。”
“哦,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大哥,你不派人去救他吗?”
一个女人站了起来,她穿一条皮裙,裙子很短,里面穿着黑色的打底裤,她扭过来坐在陶醉身边,“这么说来,你知道他犯的什么法了?”
“我……我和阿晨是好兄弟,我不能眼看着他进去啊。”
“阿晨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哥们儿,咱们喝一个?”
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瓶子,倒出两杯酒,酒在光下微微泛黄,不知道是什么酒。
陶醉拿着杯子一饮而尽。
“好样的,但是你说我为什么要救他呢?”
陶醉咬咬牙,“如果你们真不救,阿晨手里有证据证实你们拐卖妇女!”
“证据?我们都是直接现金交易,你以为我们真会把证据落在他手里吗?”
陶醉故作镇静地说:“既然这样,那警察为什么会找上他呢?”
女人的脸色很难看,“你到底知道什么?这情报我给你这个数。”她伸出两个手指。
陶醉笑了,他笑的时候下意识地捂住了头,“我本来不知道,但现在却知道了不少。看来拐卖女大学生真是你们干的,我现在就找警察来。”陶醉堵住门,掏出手机。
手里拿着酒杯的女人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酒,笑了起来,“呦,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倒是比你姐有能耐多了。”
陶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你说什么?”
“陶醉,你不是想知道陶慧是怎么死的吗?我知道。”
陶醉着了魔一般,他走向女人,却发现自己脚步有些踉跄,“你认识我姐姐?”
“一起工作过,呵呵,也是在ktv,那时我叫百合,她叫山茶,为了挣钱,什么没干过?现在想想,像是上辈子似的。”
“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酒劲上来了,他的头沉得要命,眼皮马上就要聚在一起。
“傻孩子,就凭你,能给你姐姐报得了仇吗?呵呵!”
“别和他扯了,咱们走吧。”那个男人催促道。
“不,不行,你们不能走——”陶醉跪倒在地上,想拉住女人,但却徒劳地抓个空。
女人用脚踢着陶醉的脸,“你记住,以后别叫错了,我——才是花爷。”
这是陶醉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10
“醒一醒,陶醉,陶醉!”
陶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一张娃娃脸,半抱着自己。陶醉一把抓住他,“攸队长,人呢?跑了……我……没拦住。”
“别怕,我封锁了这一片,他们跑不出去的。”
“你把这儿封锁了?”
攸默点点头,“今天下午童岩看到目标车停留的小区有人叫外卖,他穿上了外卖的衣服进去,发现了宋晓凤和其他八个人,已经把她们解救出来了。目标车的车主张三也被我们抓获了。
“之后我怕你有危险,就封锁了ktv。根据宋晓凤她们几个被拐卖的女孩指认,拐卖她们的人正是王秀芹所说的张三。在ktv我们抓获的喝酒男人叫李四,正是他和张三合伙拐卖女大学生们,我们已经将他们缉拿归案了。”
“花爷呢?这事情与她无关吗?”
“花爷是谁?你说那几个女人吗?都是这里陪酒的,这事情与她们无关。”
陶醉参与了审讯过程,张三交代了拐卖的过程,“我们通过招聘的手段,骗大学生去农村支教,李四负责招聘,我负责送到王秀芹那里养着,找到了买家再运去。
“王秀芹够狠,大部分学生都被她吓唬住了。只有这个楚西西,天天没完没了地喊叫,实在没办法,我们只好把她嘴粘上,拴在了床上。可是她竟然想往外传递消息,还想逃出去,惹急了,我们就想了一个办法,让其他被关着的女人都打她,谁不打就打谁。
“刚开始她们还不敢,后来有一个开头的,剩下的打得那叫一个凶,拦都拦不住,最狠的那个,拿玻璃罐子,一下就打死了楚西西。”
“谁?是谁下这么狠的手?”
“宋晓凤啊,没想到她那一下打下去,楚西西完全不动了。”
陶醉心里一阵难受。他继续问道:“之后你们又打死了阿雷?”
张三和李四却愣住了,“阿雷是谁?”
“你们不认识阿雷?”
“我们招来的都是女大学生,没有男人啊。”
两个人一脸错愕,他们根本不认识阿雷这个人。
这时警察通知说有人来自首,正是刚刚获救的宋晓凤。
宋晓凤泣不成声,“我和楚西西,来自同一所大学,失去自由的这些天,我们一直相互照顾,我留剩饭给她,她留水给我。
“她总是想各种办法逃出去,可是都没用,到后来她总是想死,我们约定,两个人只要逃出去一个,一定回来救另一个。那天她趁我不注意,吞下了那张求救的纸条,然后就发疯一样地闹,闹到所有人都在打她,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生不如死的时候,她哭喊着让我杀了她,我……我以为自己让她解脱了,我杀了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杀了西西!”
所有人都沉默了,屋子里只有宋晓凤的哭声。
临走的时候,攸默看着陶醉,“我知道你认为花爷是幕后策划,可是眼下证据确凿,就是已经认罪的两个人。”
“你不觉得他们认罪认得太快了吗?”
攸默点点头,“这所ktv我们调查很久了,怀疑里面有违法的勾当,可一直没有证据,查了几次,连偷税都没查到。你和我说的关于你姐姐的事情我都记住了,这个花爷太狡猾,所有的事情,她都躲在最后面,随时推得干干净净。就算这个案子没有证据能证明和她有关,让她躲过一劫,但总会露出马脚的,我会一直盯着她。”
陶醉终于笑了,“武俐说,十个陶醉也抵不上一个攸默,这话我信了。”
“别听她胡说,陶醉,我和头儿都老了,你才是新星。”童岩忍不住说,他又看了看攸默,“他只是看着年轻,哼!”
11
从s市回来,陶醉和武俐直接去了警察局,吴铭正在队里分析阿雷的案子,只说了一句“回来了”,就继续说起案子:
“阿雷的死因与楚西西相同,都是重击后脑,只有凶器略显不同,阿雷是被一个装满的啤酒瓶打倒的。除此之外,阿雷身下那两个字里,我发现了一个指纹,既不是阿雷的,也不属于张三、李四、王秀芹,甚至连每个被拐的女孩我都比对了。你们对这起案子,还有什么看法吗?”
陶醉若有所思,“我们在s市遇到一个人,一个很厉害的女人,我们怀疑她是案子的幕后策划,但她没留下一点证据,全身而退。我总觉得阿雷的死,与拐卖案难脱干系,我想再回现场看看。”
现场的血迹还没有清除,凝固在地面上,暗红色的一片。武俐看到仍在地上的望远镜,“我原以为他是个偷窥狂,没想到他是个好人,要不是他,案子恐怕很难侦破。”
“偷窥狂?”
“是啊,阿雷是通过望远镜才和拐卖案联系到一起的——”武俐若有所思,“这屋子里出现的望远镜,难道不奇怪吗?”
“什么?”
“阿雷来队里的时候说,他在屋子里看到有望远镜。难道这望远镜是有人故意放到这屋子里的?他就是想让阿雷发现这一切,然后再——”武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房子的房东——”陶醉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看到死人之后,转身就回屋了,说自己年纪太大,血压高,受不了。”
吴铭提出了反对,“年纪太大?她也就40多岁吧,而且她说自己不认识阿雷。”
“啊?至少也有60了吧,穿中山装,胡子很长?”
“你说什么呢,陶醉?这房子的房东王可,她是个女人啊,哪儿来的胡子?”
武俐插话,“中山装?长胡子?陶醉,你看到的不会是这个人吧?”她拿出一张照片。
陶醉一跃而起,“是,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叫楚伟强,他是死者楚西西的父亲!”
“你说什么?”
房子是户主王可租出去的,租给了楚伟强,一共两户,租期半年,她并不认识阿雷。而阿雷的房子,应该是楚伟强转租给他的。
听说楚西西案子告破,电话那头的楚伟强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来刑警队。
“取走我闺女的尸体,还需要采指纹?”
“我们怀疑你和另一个案子有关。”吴铭解释道,他把楚伟强的指纹与一个模板进行对比,结果是相同的。
吴铭拿出阿雷的照片,“这个人的房子,是你租给他的?”
楚伟强不吭声。
“他的望远镜也是你提供的吧?他身底下的两个字,是你蘸着他的血写上的,上面留下了你的指纹。”
楚伟强还是不说话。
“为什么你要设这个局?他可是救你女儿的报案人!”
楚伟强突然说道:“你们这几个警察,都没有孩子吧?”
吴铭、陶醉和武俐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找女儿有多不容易吗?我去派出所报案,可是没有一点线索。为了找线索,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去街上问行人。我从她学校听说,孩子很可能被转移到了这个城市,我靠着贴小广告,一栋楼一栋楼地找,最后才锁定了这个地方,我报警,可警察依旧找不到人。”
他脸上沟壑纵横,表情充满着悲伤。
“我每天盯着闺女,想着解救的办法。你能想象我的心情吗?明知道女儿在那里受苦,可就是救不出来。我把房子低价租给这个上夜班的人,就是希望在我盯不住的时候,他能注意到对面的异样。可是他报警后,警察依旧什么也没发现。那天之后,我看不到西西了,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几个人听得一头雾水,“这和你杀人有什么关系?”
楚伟强淡然地说:“他死了,就能立案了,只要立案了,西西的案子才有可能侦破。”
陶醉忍不住说道:“你疯了吧?”
楚伟强冷冷地说:“女儿联系不上,孩子她娘一直哭,什么也不干,也不说话,只是哭。她魔怔了,她的记忆突然回到了西西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每天站在村口说要接西西放学,怎么劝都不听。她疯了,可是我没疯,西西活着,我要找到她。西西死了,杀死她的凶手一天不被抓到,我就一天不能疯。”
几个人都沉默了。
“孩子没了,这个家眼看就要散了,我也活不了几天了,为了我女儿,我什么都不怕,杀了人我也不怕。”
“楚西西的命是命,阿雷的命就不是命吗?”武俐忍不住说道,“你杀阿雷这样的无辜者,和那些害死西西的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楚伟强沉默了很长时间,他伸出了双手,“把我带走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12
在陶醉的酒吧,武俐第一次喝到大醉。她举着杯子问陶醉:“你知道吗,楚西西她和我年纪一样大,她被拴在那床上,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爸爸救她救不出来,得是什么样的心情?”
陶醉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她是什么心情,我姐姐就是什么心情,在她面前,是一片看不见亮光的黑暗。”
两个人沉默着喝酒,过了很长时间,武俐说道:“我们聚餐时去吴队长的家,他家里布置得很温馨,会做一手好菜,可他却长时间都睡在刑警队的沙发上吃泡面。当年意气风发的一个人,被岁月打磨成了这个样子。”
“你害怕了吗?”陶醉突然问。
“怕?我怕什么?”
“害怕自己选择了这样一个危险的职业。”
武俐摇摇头,“我只是有点懂了,为什么我爹这样一个老刑警,要阻止我子承父业?他是在担心我。但我想让他看看,什么是将门虎女,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你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抓到害你姐姐的凶手?”
陶醉点点头,又摇头,“不止如此,我还希望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
编者注:本文为#凌晨三点#主题小说征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