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逃之人体拼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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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请看《罪无可逃之人体拼图(上)》

12

逮捕蔡刚的时候,他还在送货,见是警察,出乎意料地,他非常冷静,“要不我把这个沙发送完吧,扔在这儿老李也没办法。”

吴铭想了想,也同意了,还帮着送了两趟货,之后几个人一团和气地给蔡刚戴上手铐。那画面太和谐,以至于武俐看见他们时,感觉回来的好像是兄弟。

可没想到老实巴交的蔡刚,却根本不配合,不管吴铭问什么,他只是沉默,什么都不说,审了一上午,吴铭什么有效的信息也没得到,气得直冒火。

还没到下午,门口的保安来电话,“吴队,门口有一个人疯了一样地往里冲,他说你抓错人了,他想见你。”

“啊?抓错了?他以为他是谁啊。”

“他说自己姓陶。”

“正要找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让他进来。”

陶醉头发还没干,穿着一身棕色、毛茸茸的睡衣,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一只熊,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温文尔雅,努力在制止他发疯,看来是收效甚微,是路大夫。

吴铭还没等说话,陶醉就拉着他,“你抓蔡刚干什么?他那么老实,怎么可能是凶手?!”

吴铭看着陶醉,“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这么紧张?”

“我从小就了解他,他绝对不可能做出分尸这样的事情来!”

“陶醉,我告诉你,人赃并获,案子我们正在审理过程中。我倒是想问问你,那天你在南河捞尸,是有人告诉你去捞?还是你捞上来的是你自己扔下去的?”

“我没那么卑鄙,我是去救人的,听说仓库发现断手的时候,我就觉得和我姐的案子有些像,我怀疑下一个地点就是南河,就守在南河边等着救人。可是天太黑,我只听见了水声,连人影都没看到,捞的时候,就遇见你们了。”

“那上周六,你在干什么?”

“上周六我和蔡刚去了省会,我想买车,他陪我去的,我们全天都不在本市。”

陶醉拿出了购票凭证和4S店店员微信,吴铭亲自核实了两遍,他不得不承认,从早晨八点到下午五点之间,这两个人不在本市。

“现在,我能带他离开了吗?”

在角落里的武俐突然说了话:“不行!”

陶醉和吴铭两个人都回过头去,武俐涨红了脸,“就算是有不在场证明,也只能证明他不是凶手,可是不能证明他和案子没有关系,不能排除他是帮凶的嫌疑。”

“你!”陶醉气得直摇头,“没想到吴铭手底下出了这么个人物,既然人我不能带走,我看一眼总算是可以了吧?”

“必须得是家属才能探视,你是他什么人?”

陶醉看着武俐,“他是我姐夫!”

武俐正要说话,吴铭制止了她,他倒是很想知道陶醉会和蔡刚说什么,他点点头,“你去吧,十分钟,武俐,你陪同。”

因为是刑事案件的重点嫌疑犯,蔡刚关在一个单间里,他耷拉着头,无精打采地看着外面。可他见了门外的来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四儿,你怎么——”他嘴张得老大,“你怎么进来了?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整个人慌张起来。

“我是和二哥来看你的。”

“哦。”蔡刚如释重负,迅速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陶醉却情绪激动起来,“三哥,到底出什么事了?那个人是谁?”

蔡刚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会在仓库里出现?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是杀人嫌疑犯?杀人碎尸,你就得是死刑!你不是在我姐坟前说,要替她照顾我吗?你就这么照顾我啊?!”

蔡刚不说话。

“三哥,你最近为什么会住在仓库里?你房子呢?”陶醉知道蔡刚爹妈死后,家里的房子已经卖了,他之前一直是租房子住。

“房东把房子涨价了,我就让人撵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去二哥那儿住也行啊。”

蔡刚只是摇头,“你们都忙,四儿,三哥我无能,不能照顾你什么,但我也绝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住仓库里,也挺好的,在哪儿不是睡觉呢?就在这儿,我也睡得着。”

“三哥,咱们四个可是把兄弟啊,咱们四个之前吃了上顿没下顿,都没抛弃下一个人,胡同里谁敢惹咱们四个啊,怎么到了现在?姐死了,你现在又摊上这样的事情——”陶醉几乎哽咽了。

蔡刚憨憨地笑了,他想摸摸陶醉的头,可手被铐住了,“傻孩子,我们那时候拜把子,不都是为了追你姐吗?”

陶醉的眼泪终于下来了,“那我姐死了之后,你卖房子给她买墓地,你带我散心,陪我喝酒,鼓励我去大城市,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蔡刚看着陶醉,那眼神就像是慈祥的长辈,“四儿,别怕,男子汉大丈夫,别哭。你去老路那儿住几天吧,别出去瞎溜达,别惹事。”说着蔡刚站了起来,“走吧,走吧。”

陶醉出来时,路征正在与吴铭说话,他再三嘱咐吴铭,对蔡刚好点。

陶醉走后,刚才一直在里面记录的武俐也耷拉着头,“吴队,我总觉得蔡刚不像是那种变态杀人犯,更何况他还有不在场证明。”

却没想到,吴铭皱了眉,“两地之间开车也用不了一个小时,如果他在早上8点到晚上5点期间,开车回来过呢?”

武俐无话可说。

13

吴铭说的不是没有可能,陶醉和蔡刚,始终和案子有着说不清的关联。

两个人沉默的时候,温暖推门进来,“吴队,尸检过程已经全部结束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将通知家属,将尸体交还给家属。”

武俐第三次看见尸体,这次和之前更觉得不同。白布下,尸体已经大致缝合,头发梳得整齐,如果忽略缝痕,整个人好像睡着了一般。

一想到温暖一个人在阴森的解剖室把这些尸块清理缝合,武俐由衷地赞叹,“温法医,你真棒。”

温暖淡淡地说:“这是死者应有的尊严。”

来取尸体时,尹子瑶的父亲说,孩子在一家按摩院当学徒。为此,吴铭和武俐来到了这家按摩院,两个人拿出尹子瑶生前的照片问,可从老板到员工全都摇头,没人认识。

“这个人就在你们这里当学徒啊,怎么会没人认识呢?”

老板娘拿出所有技师的名册,“我们这儿每个人都登记的,可真的是没有这个人啊。”

吴铭翻了两遍,还是不死心,他拿出了蔡刚的照片,“这个人经常来吗?”

老板娘想了想,“看着面熟,可客人这么多,我们也不敢确定。”

武俐说道:“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个电话号是不是你们这儿的会员?”

电话号码输进去,老板娘点点头,“是,是会员,他一个月之前还来过。”

是蔡刚的手机号。

蔡刚是这家按摩院的会员,在一个月之前,每周他都来这里消费,费用从100-300之间不等。

之后吴铭与武俐联系了仓库的负责人,“据你了解,蔡刚是个什么样的人?”

“挺老实的,来送货半年了,是老路介绍来的,没出过什么差错,在工友里人缘也不错。”

“他有对象吗?”

负责人摇摇头,“那没听说过,我们也就只管排货让他们送,至于个人问题,我们也不了解啊。”

“那批小象在来之前,肚子里是空心的吗?”

“是,来的时候我们检验重量的时候没有发现问题,如果重量上有增加的话,会上报的。”负责人停顿了一下,“这批小象差点就已经卖出去了,就在你们发现的那天,已经有人预订了。”

“预订人是谁?”

负责人翻动着手机记录,“是二十天之前预订的,预订人叫陶慧。”

“啊?”武俐忍不住叫出声,“陶慧?陶慧不是已经死了三年了吗?地点呢?送货的地点在哪里?”

“送货的地点比较奇怪,当时我们再三确认,可顾客付了全款,送哪里是她的权利。”

负责人拿出那张订货单,没有留电话号码,在地点一栏写着:南河。

“得去问问销售员,那个女士什么样,留下这样特殊地址的人,销售员肯定不会忘记。”

果然,如吴铭所说,虽然过了二十天,但销售员还记得当时的买主,“是个女孩子,黄色的长头发,化了浓妆,说话嗲嗲的,要是再让我看到照片我应该是能认得的。”

武俐拿了陶慧的照片给她,“是这个人吗?”

销售员仔细看了一会儿,“像是有点像,但买主应该比她要年轻的。”

武俐又拿出另一张照片给销售,“是这个人?”

销售员一下子点了头,“是,就是这个人。”

那是一张死者尹子瑶生前的照片。

14

就在刑警队查案的时间里,陶醉也没闲着。

眼下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蔡刚捞出来。

但他捞人的方式,还真是有点奇特。

晚上八点,陶醉正半闭着眼睛,裸着上身躺在床上,他身边站着一个大姐,在他身上又捏又按,“老弟,我这手劲可大啊,受不了吱声。”

“没事大姐,我这两天压力大,正需要排毒。”

大姐笑了,“老弟啊,你这压力再大,也不用天天来啊,不瞒你说,我因为年纪大了,长得不好看,总没活干。自打你来这几天,这个礼拜,我被领导表扬两回了。”

陶醉大笑,“哈哈,大姐,你看着就亲切,不像我上回找的那个小姑娘,根本不行,这回来没看到她,估计不干了吧。”

陶醉顺势拿出手机,打开照片里的一张合影,“就是这个人,大姐,你认识吗?”

按摩大姐手上使劲一用力,陶醉忍不住哎呦一声。

按摩大姐小声说道:“老弟,这个人不是不干了,她死了。”

“死了?真的假的?”

“真的,据说死得老惨了,被人剁成一块块倒南河里了,我现在都不敢从南河附近走。”

陶醉一下子坐了起来,“不能吧?”

大姐神经兮兮的,“怎么不能啊?警察都找来了,我们经理怕摊上事,不让往出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了。”

“放心吧,不过,这年纪轻轻,哪儿来这么大仇恨啊?”

“那谁知道了?这个瑶瑶啊,是嘚瑟了点,可小姑娘不就这样吗?再说有人给她花钱,人家长得漂亮,也是常事啊,可不知道谁这么狠心,我现在一想起她那张脸,就直害怕。”

“有人给她花钱?有包养的啊?”

“包养倒是谈不上,给她花钱的男人排长队,都不重样的。不过都说她最近找到了有钱的金主,总嚷嚷着不干了。结果还没等不干,就——唉,也是可怜。”

“大姐,你见过那个人吗?这杀人,没准和他有关系呢。”

大姐直摇头,“别说我了,我们店里的人都没见过,所以别的小姑娘都说她是自己编的,我年纪大,不参与那些唠闲嗑的事儿。”

“哦,瑶瑶是53号吧。”

“71号,你这么熟悉还记错了,这号码感觉就不吉利。”

大姐很小声地说:“我们现在不让提她,你可别再多问了。”

“可是,为什么啊?”

“这是规矩,我哪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我有这个工作不容易,你可别让我丢了工作。”

大姐不肯再多聊,陶醉也只好不再多问。

按摩之后,陶醉没有直接去结账,他沿着反方向,走进了员工休息室附近。休息室是一排床,门口立着一排柜子,每个员工一个。这种小柜子对于陶醉来说易如反掌,不到半分钟,只听嗒的一声,陶醉就打开了写着编号71的柜子。

柜子里有一身工作服,化妆品,指甲钳,保温杯。陶醉小心翼翼地打开粉色的保温杯,里面的水已经变质,深红色,闻着却有股很熟悉的中药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纸袋,里面装的是编织了一半的围巾,是灰色的粗线,已经织了一半,看上去应该是男士的。

陶醉小心翼翼地拍了照片,锁好柜子,在回家的路上,陶醉一路走一路想,最后掏出了手机。

“警花妹妹,感冒好了吗?周末了,出来放松一下,我请你吃宵夜,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武俐此刻正在家里宅,看到微信,有些犹豫,怕说话之中被陶醉套了话,回说:“不吃了,减肥。”

“天冷了,能不能把我唯一的羽绒服还给我?”

“过来取。”

陶醉又回:“警花妹妹,案子我有了新进展。”

这次武俐回得飞快,“那一起吃饭吧。”

半个小时之后,陶醉已经和武俐坐在了烧烤店里,陶醉把照片递给武俐。

“这是什么?”

“这是在死者工作的按摩院里发现的,这是死者的柜子。你想,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蔡刚,她会给他织一条这样的围巾吗?”

武俐回想蔡刚穿的那身黑得锃亮的工作服,确实不像是个戴围巾的人,武俐摇摇头,“死者的母亲说孩子在按摩院与人发生了冲突,之后就失联了,可我们去按摩院时,老板说没有这么一个人。”

“冲突?难道是这个冲突导致了她的死亡?”

“可现在按摩院什么都不肯说,我们很难下手啊。”

“按摩院是什么地方?平时最害怕的就是警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直接进去问,老板当然什么也不知道。”

“那怎么办?这么重要的线索,唉!”武俐长叹。

陶醉眨眨眼睛,“一看你就是新来的,你只要把这个信息告诉吴铭,他自然就有办法了。另外,我听说尹子瑶最近遇上了一个出手阔绰的老板,从哪方面想,都绝对不应该是蔡刚。”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陶醉也摇头,“你们去搜她的柜子吧,我觉得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搜到这个神秘男人的DNA。不过按摩院所有人都没见过他,是个很小心谨慎的对手,也未必会有DNA留下。”

武俐皱着眉,“我想不通,蔡刚为什么要帮他隐瞒这一切?”

“你说三哥认识这个人?”

武俐点点头,“碎尸是在仓库中进行的,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和脚印,要么是没有,要么就是痕迹都被蔡刚给擦了。”

武俐想了想,“难道碎尸的和杀人的,是两个人?”

陶醉吓了一跳,“可是,碎尸都是为了隐藏死者身份,谁会杀人之后给别人去碎尸?三哥怎么会心甘情愿帮助别人碎尸呢?这不可能吧。”

武俐也是摇头,“我也想不通,我怀疑,这次碎尸,并不是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只是为了提醒警方三年前的案子。可三年前的案子,却和这次的案子,没有明显的关联。”

说累了,武俐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保温杯,倒出水一饮而尽,喝完水见陶醉直勾勾盯着她看,“你看着我干什么啊,我脸上有脏东西?”

“你喝的是什么,味道这么熟悉?”

“板蓝根冲剂啊,我这感冒没好利索,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难怪闻着这么熟悉,我小时候总煮板蓝根水喝,姐姐不在了,再没有喝过,都忘记了。”陶醉若有所思地重复,“那个水杯里剩下的,原来是板蓝根啊。”

他站起身,武俐盯着陶醉的侧脸,他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我发现,你认真思考的样子,有点像攸默诶。”

“你说我是个笑话?”

武俐笑了出来,“不是啦,攸默可是我的男神,是个很厉害的大哥哥。”

“哇,这么说,那我也算是你的男神了?”

“嗯,你是我心中的灶王爷!”

“什么?”

“要不是门神?钟馗?秦琼?”武俐乐得手舞足蹈。

“瞅你乐得……”陶醉摸摸武俐的头,“走吧,我们分头行动。”

15

十点,按摩院。

吴铭带了属地派出所的民警,武俐感觉自己刚进按摩院,老板娘脸色大变,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王所长,稀客啊,各位深夜来访,这是?”

所长板着脸,“我们怀疑你们按摩院与一起命案有关。”

“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怎么可能呢……”

“尹子瑶,在你们按摩院实习吧?她之前在按摩院起过冲突,有这事吧?”

“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所长探过身子,“老板娘,人命关天,如果你知道起冲突的是谁,我们就省点事。如果你不清楚,我们就只能让你们停业整顿,配合调查了。”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她在心里迅速权衡利弊,“这……我好像听说有这事。”

她告诉前台:“叫李明明过来。”

和尹子瑶起冲突的,是个长得很帅的小鲜肉,20来岁,穿着格子毛呢大衣,白白净净,是在马路上都会引发回头率的那种。

“认识尹子瑶吗?”

李明明点点头。

“什么关系?”

“没关系,同事。”

“我听说,你和她打过架?”

“打过。”李明明抬起头。

“为什么?”

“烦她。”

“总要有个理由吧?”

“理由?呵呵,没什么理由。”李明明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他不肯再说,吴铭按照武俐所说,在71号柜子做痕检,可惜一无所获。

此外所有的柜子都打开,武俐发现40号柜子里有一个蓝色的杯子,与尹子瑶粉色的杯子是一样的。

她仔细比对了一下,问李明明:“这是你的柜子?”

“是。”

“这杯子是尹子瑶送你的吧?”

李明明点点头。

她想起那个围巾,与李明明的穿衣风格很像,“这条围巾,是她织给你的吧?”武俐看着那个没织完的围巾,“围巾还没有织完,你们就分手了?是因为找了有钱的金主,她才和你分手的吧?”

武俐刚要问他,知不知道这个背后金主的信息,却不想李明明轻蔑地笑了。

“你这是偶像剧看多了吧,就她那样,还能找到金主?我呸!”

“她离开你,你很伤心吧?”

李明明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乐死我了,什么也不知道,还在那里瞎猜,警察都这么愚蠢吗?”

武俐被他的笑激怒了,“那你与尹子瑶的冲突,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总是想睡我,有一次我喝多了,差点被她硬上了,我能不揍她吗?”

武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美少年,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喜欢你?”

“不可能,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那她为什么要睡你啊,因为你长得帅吗?”

李明明又摇头,“她不挑人,男的就行。”

“不可能,她都已经死了,你说这样的话,不觉得有愧吗?”

“有愧?她四处传染艾滋病,这样的人,活该被碎尸!”

“你说什么???”

16

同样是十点,路征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路征打开门,见是陶醉,“四儿,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陶醉身上一股酒味,路征皱了皱眉。

“你这是在哪儿喝的啊?进屋吧。”

“二哥,有吃的吗?”

陶醉进了路征的房间,一下子躺在床上。

路征推他起来,“床上脏,你去坐沙发上。”

陶醉只是不动,路征转身进了厨房。

他们拜把子四个人,路征是混得最好的了,他从小有点小聪明,学习好,现在成了大夫。可不知道怎么,一直还是一个人生活。自己买的130平米的房子,装修还不如别人的出租屋。

屋子里放着一个电脑桌,一张床,床底下放着两个大行李箱,里面塞着衣服,都要冒出来了,也不买个衣柜,说几次了都不买。

陶醉的酒劲上来了,只觉得头一阵疼,冲进了卫生间,用脚踢上门,就是一阵剧烈的呕吐,伴随着冲水声。

在卫生间里吐了好久,他走出来时,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已经端上桌。路征还系了粉色的Hellokitty围裙,关切地问:“怎么喝了这么多啊你,真是胡来。”

陶醉不想说,指着他的围裙笑,“二哥你还挺少女心啊。”

路征摇摇头,“吃饭吧。”

陶醉大口大口地吃着面,“二哥,你说三哥会是杀人犯吗?”

路征吐了一口烟,“你三哥是好人。”

“那你呢?”陶醉抬眼看着路征。

“我和你三哥都答应过你姐,要一直照顾你的。”

陶醉想起姐去世这几年,蔡刚和路征比亲哥哥对自己还要好,路征买了房子,第一时间给了陶醉钥匙。那时候陶醉大学毕业,不找工作,在路征这儿住了大半年,路征也养了他大半年。路征收入高,忙的时候就算不见面,也总在微信上每个月都问他缺不缺钱。

陶醉把面吃了个底朝天,“二哥,我走了。”

路征有点意外,“大晚上你又上哪儿去?”

陶醉摇摇头,“我得去找一个姑娘去。”

路征笑了,“孟婆包子店那个?”

陶醉不置可否。

“四儿,”路征叫住他,“外面冷,二哥有件衣服想给你。”

“我不冷,走了。”

就在武俐疯狂想找陶醉的时候,陶醉也在疯狂地想找她。

十一点,两个人约在南河边见面。

“陶醉,死者是HIV病毒携带者!”

“武俐,我知道案子的凶手是谁了!”

两个人都停顿了五秒,异口同声地说:“你说什么?”

武俐给陶醉讲了李明明的事情,“他说,他发现她平时吃很多药,都偷偷吃,本来就是好奇,谁知道百度之后,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尹子瑶有艾滋病。而且据他说,尹子瑶在知道自己的病后,会不停出去约炮,想把病传播给更多人。”

武俐的消息太过震惊,陶醉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你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陶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麻烦你查下这根头发,是不是尹子瑶的……”

“等等!你从哪儿找到的头发啊?”

陶醉的脸色非常难看,“等你测出结果再说吧,走,我送你回家。”

17

三天之后。

武俐打电话给陶醉,电话里武俐的声音透着焦急和恐慌,“陶醉,你快来,我们吴队让我说清楚头发是怎么回事!”

陶醉电话里听着很不高兴,“这么说,头发确实是尹子瑶的?”

“是,而且我们去按摩院搜了那个柜子,没有别人的DNA,但那个保温杯里装的是板蓝根水!我记得你和我吃饭的时候,提到了板蓝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从哪里找到头发的?凶手到底是谁?”

半个小时之后,陶醉来了刑警队,吴铭和武俐看着他,急得都直瞪眼。

吴铭说道:“陶醉,你一再干扰我们办案,说清楚,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陶醉咬着嘴唇,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是路征,杀害尹子瑶的人,是路征。”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路征?你说路大夫?”

“是,那根头发,是我在路大夫家卫生间护发素瓶盖上找到的。”

吴铭想了想,“你是怎么怀疑上路征的?没有依据,我们不能胡乱抓人。”

“尹子瑶柜子里的板蓝根水,不是冲剂,是板蓝根熬的水加了红糖吧?”

武俐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那个味道,我小时候总能闻到,可长大之后,这个味道很久没有闻过了,所以我只是觉得熟悉,却不知道是什么。后来我才想起来,是板蓝根和红糖,这是路征总给我姐姐熬的水。

“这个水,他每次都只给我姐姐,我和三哥从来没分到过。那个味道太特别了,别人仿不出来。后来我去了路征家,我一直都有他家的钥匙,可这次,他换锁了。他家里有和保温杯一样粉色的围裙,我趁他不注意,搜了他的卫生间,结果查到了那根头发。”

说完这些,陶醉瘫坐在椅子上,“你们得查查二哥是不是也感染了HIV,越早越好。”

“这根头发,不能作为他杀人的证据,我们没有理由给他验血。”

“还有行李箱。”陶醉捂住头。

“你说什么?”

“在他床底下,有两只行李箱,其中一个很大,轮子上有泥土。我怀疑,他就是用那个行李箱把尸体运到了仓库的。”

“那分尸的,到底是路征还是蔡刚呢?”武俐说道。

陶醉摇头,“我不知道,可是他们都骗了我。”

“出警,去路征家!”吴铭当机立断。

路征从医院赶回来给警察开了门,他用手扶着眼镜,“搜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家能搜到什么啊?”

吴铭不回答,他走进卫生间开始痕检,卫生间里东西少得可怜,没有洗发露,没有沐浴露,也没有陶醉说的护发素,甚至连毛巾都是新的。

“吴队!”

吴铭走过去,只见武俐和欧阳谨在卧室里,指着床下,床底下只有一个行李箱,塞得非常满,衣服都堆在了外面。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显然是有人先行一步,处理掉了证据。

路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一瓶酸奶,气定神闲地看着这三个人,“你们在我家找什么呢,找到了吗?”

18

“你说,你们什么也没搜到?”陶醉大吃一惊。

“是!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卧室里就只有一个小行李箱,我们连粉色的围裙都没看到。现在如果路征告我们,我们刑警队都会面临闯民宅的指责。”吴铭恨恨地说,“他竟然把这些都给扔了!”

“你们去找那个行李箱啊!在他活动的半径范围,找收废品和拾荒的人问。那是个日默瓦的箱子,白色,这个箱子想毁坏很难,而且扔出去后,一定会被别人捡走的,现在就去找,一定能找到!”

吴铭拿起电话,“通知下去,联系社区和派出所,定点蹲守,问每个拾荒和收废品的人,一定要找到这个箱子。”

“吴队长,我还有一个请求,我想见蔡刚。”

吴铭想了想,点点头,“好,武俐,做笔录。”

“三哥,”陶醉看到胡子拉碴、明显憔悴的蔡刚,心里一阵难受,“三哥,二哥给我做的面又咸了。”

蔡刚温和地笑,“将就点吧,他就那个水平了。”

“可是我还是想吃你做的。”

“等哥出去了,哥给你做,三哥给你包饺子。”蔡刚低下了头。

“三哥,二哥把家里的门锁换了。”

蔡刚抬起头,“没给你钥匙?”

“嗯嗯,没给,”

蔡刚手抬起来,手铐发出一阵响声,“王八蛋!”

陶醉看着他,突然说道:“三哥,你为什么要帮二哥顶罪?”

蔡刚摇头,“我没有啊,四儿,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三哥,你知道死去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吗?”

“尹子瑶。”

“编号呢?”

蔡刚愣住了,他答不上来。

“那是死者在按摩院的编号,二哥是拿你的名字在按摩院办的卡。可是为什么?三哥,杀人碎尸,是死罪啊,我知道你们对我都好,可我没想到你们之间关系这么好。”

蔡刚长叹一声,“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年轻的时候惹事,现在也没混好,越来越没钱,现在连自己都不够花,怎么照顾你?他答应了我,我死后,他替我照顾你。”

陶醉瞪大了眼睛,“三哥!你疯了啊,你就不怕,他会照顾不好我吗280">蔡刚低下头。

“三哥,我知道,你喜欢我姐,我姐死了,你为了她、为了我,几乎倾家荡产,可是你不能连命都不要啊!”

“是我对不起慧慧!”蔡刚突然抬起头,他看着陶醉,“四儿,我一直不敢跟你说,是我对不起她!当年,是因为我打架,为了给我平事,慧慧才去KTV的,她是在KTV上班,才没命的!”

“你说什么?”

“四儿,我把人捅了,需要钱,那时老二刚毕业,也没什么钱。慧慧为了我,去KTV上班,她挣了二十万,我这才没进去。

“那之后,我劝她别干了,她只是摇头,我说我绝不会嫌弃你,你知道我这辈子没有你不行,可她都不答应。

“那时我心情不好,总喝多,有一天晚上,慧慧给我打电话,说让我陪她去看你。那天我喝多了,说让四儿回来不就行了。

“慧慧说,行,那你替我照顾他。之后我睡着了,等我醒了时,感觉事情不对劲,她从来没说过让我照顾你的话。可我到处都找不到她。我再看见她时,她……她已经死了。四儿,是我害死了她!”

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四儿,我卖房子给她买墓地,对你好,可我心里还是难受,我喝多了的时候,就和二哥说。二哥来找我,他说有个机会,能为慧慧报仇。他说把尸体弄成慧慧死时那样,警察就会再去调查三年前的案子了……”

陶醉愣住了,“三哥,你——”

蔡刚泣不成声,“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你姐姐,可是我害死了她,你能想象到我这三年活得有多难受吗?四儿,你能原谅我吗?”

陶醉擦擦眼睛,“不是你的错,你不仅是我三哥,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姐夫。姐夫,你必须回来,只有你才能照顾我,人不是你杀的,你想想办法啊,为了我,也为了我姐。”

蔡刚想了很久,才说道:“仓库的卫生间里,地面有块砖是活动的。”蔡刚一直在摇头,“我就是怕他对你不好,才留着东西的。”

19

那只大行李箱也在一个拾荒者手里找到了。行李箱里的血迹和皮屑,正是尹子瑶的。地板砖下面,是一把菜刀,非常锋利,那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吴铭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路征脸上也很平静,他脱下白大褂,戴上了手铐,和吴铭他们回了队里。

“为什么要杀尹子瑶?”

“我去按摩时发现她一笑的时候和陶慧很像,不像陶慧那么倔,她对我百依百顺。可我没想到,她和很多人上床,就是为了传染HIV,也许有的人没成功,但对于我,她成功了。”路征一字一顿,脸色不变,说得好像是别人家的事情。

“然后你就掐死了她?”

路征伸出手,“我读大学时,学费都是寒暑假在工地赚出来的,我这手,能敲碎砖头。”

“可你为什么要嫁祸给蔡刚?”

“我恨他。”路征竟然笑了笑,“不可思议吧,我竟然恨他。”

“为什么?”

“陶慧在商场做卖货时,回来和我们说,那家的老板总趁着老板娘不在家时欺负她。我想暗中告诉老板娘,让他媳妇收拾他。可蔡刚这个傻子,直接就去把那个人给捅了,虽然伤不重,可是那个人说了,要想不报警,私了就拿二十万,少一分都免谈。

“那时我刚到医院实习,一个月工资一千八,陶慧做导购一个月两千五,还得给弟弟一半,我俩怎么也凑不够二十万。陶慧哭了又哭,我们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到最后她不哭了,她决定去KTV给蔡刚挣钱还债。”

路征摇头,“我求她别去,我说他不值得你这么做,没有他,还有我。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时候,陶慧心里全都是他。陶慧在我俩之间,竟然选择了他。我比他聪明,比他有才华,可陶慧关心的只是他。”

路征拍着桌子,“她那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蔡刚跑了,就剩下她还这二十万。那老板听说她在KTV上班了,更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她什么都不敢说,只是求他别报警,她一定还钱。为了那二十万,她受了多少苦啊,可她受苦,却是为了他!为了那么一个大傻子!

“杀了尹子瑶之后,我去找了蔡刚,我告诉他,这个人反正已经死了,让她死得越惨,越能引起警察的重视。听说是给陶慧报仇,他什么都听我的。”

“你简直是个疯子。”武俐忍不住说道。

路征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说道:“我让尹子瑶用陶慧的名字去买小象,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小象就是她的棺材。”

“然后呢?你找蔡刚要了钥匙,把尸体转移到了仓库?”

“是,我用行李箱把人拖到了仓库,在仓库的浴缸里,我给她烫了那个T,之后就把她给解剖了。和我在学校上解剖课一样,我是个好学生,血没洒多少,除了胳膊和断腿,剩下的装进了小象。两次报警的女声是在淘宝上买的,从一段配音里截出来的。我别的都不怕,最怕陶醉会来调查,四儿,他还是个孩子。”路征停顿了一下,“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做笔录的武俐抬起头,“路征,陶慧是因为什么自杀的?”

“这与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看了三年前的卷宗,当年尽管家属否认,但有人提供了陶慧有抑郁症的病历,根据这条线索,陶慧案定为了自杀。而出具这条线索的人,就是你。”

“你怀疑我伪造?”

“我听陶醉说,陶慧根本就没有抑郁症!”

一直淡定的路征脸变得扭曲了,“你们怀疑我杀人?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杀陶慧?不可能!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伤害她,我伪造病历,是为了保护她。”

“保护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征陷入了可怕的回忆之中,“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说出那段回忆?那段时间,陶慧失踪了,过了好久我才见到她。她告诉我,她的手臂被用铁链拴在暖气片上,既不能坐也不能站,一直半蹲着。吃饭睡觉都不能动,她趁送饭时偷了看管人的小刀,切断自己的右臂才逃出来。”

“你说什么?”武俐震惊了。

“她不敢出门,更不敢去医院,一直在我家里,那时她瘦得不成样子,另外,她毒瘾很重。来我这儿第五天,等我下了夜班回到家时,她已经不在了。她留下遗书让我别找她,忘了她,她不值得我的好。”

路征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她之所以沉河,就是想让找她的人知道她死了,她是怕连累我。”

武俐震惊了,“用铁链拴住她、让她吸毒的人,是谁?”

路征摇头,“不管我怎么问,她只是不说,而且,她让我永远不要告诉蔡刚和陶醉。”

路征终于哭了出来,“是我没用,到最后,我还是没能保护她。”

他看着吴铭和武俐,“警官,求求你们,这件事情一定不要告诉陶醉,这是陶慧最后一个心愿。”

武俐心里不是滋味,半晌还是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20

侦破了一起大案子,收尾工作完成,刑警队每个人都很高兴,吴铭说:“晚上哥几个聚餐啊,好好庆祝一下。”

武俐一直在玩手机,她摇头说:“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下班之后,武俐一个人走在路上,拨一个打了很多遍都没有接听的电话号码。

几分钟后,电话终于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武小姐,我接近你都是为了我姐的案子,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吧,我没工夫陪你玩。”

“蔡刚说你宅在家里三天了,怎么找都不出来。出来吃饭吧,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我不想听,你们刑警队从来没有好事。”

“关于你姐姐的。孟婆粥店,半小时之后见。”

二十分钟,陶醉就赶到了粥店。

“你知道什么了?”

武俐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在路征家一件羽绒服里找到的,那件衣服就挂在门口,似乎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信封上写着陶醉的名字,陶醉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很旧的彩色照片。照片上四个人,梳两个辫子的女孩搂着最小的男孩,另外两个稍微大些的男孩站在旁边,四个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脖子上挂着系绳的厚手套,笑得十分开心。

陶醉举起那张照片,“这是过年时,我们在照相馆里照的。照完之后,我和姐姐没有从家里要到钱,照片就没能取回来,没想到二哥取回来了,还一直保存着,谢谢你,武俐。”

陶醉抬头看武俐,可武俐不说话,她一直盯着照片的后面。

陶醉把照片翻过来,看到照片的背面有一句话:“情有可恕,罪无可逃。四儿,你要替老大和二哥好好活着,原谅二哥,不能继续给你煮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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